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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就在二人狂笑之际,鬼虎蓦地低首朝聂人王一笑。

  他的笑容是多么的苦涩,宛如杞柔尸首上那丝笑容!

  死人的笑容。

  仅此一笑,聂人王即时明白他将要干些什么,急道:“我聂人王与你毫不相干,别理我!快……快放下我!”

  鬼虎想不到这个一直疯狂的汉子也会看透他的心意。且还拒绝接受,比诸崖上那两头虚有其表的豺狼,这头疯兽是可爱得多了,他道:“毫……不相……干?那……你为……何要杀……泠玉?”

  聂人王一愕,不知如何回答。鬼虎又是一笑,笑容益苦,道:“柔……死了,我……活下去……也没……意思,可是……你对……你儿……很重要,他……他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聂人王听罢,双目睁得更大,一反以往疯狂,嚷道:“别这样!好……汉子!我聂人王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快放手!快放手!”他一面叫,一面发力欲挣脱鬼虎的虎爪,宁可自身随下深渊粉身碎骨,也不要鬼虎如此做!聂风也明白鬼虎到底意欲何为了,连忙呼道:“叔叔!不要这样,不要啊……”

  鬼虎向聂风凄然一笑,此时本在喜极忘形、仰天狂笑的风清鹰及泠玉也注意到他们的一言一动。鬼虎为怕他俩阻挠,事不宜迟,立即鼓起体内残余真气,双腿蹬在崖壁之上,一边对聂人王父子道:“若……你父子……俩能……逃……出生天,请……把柔……抛到崖下,只要……跟……着我,她一定……会……喜……欢……”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逐渐哽咽,但还是仰首凝视崖上的聂风!

  他与这孩子相处仅仅数日,如今竟觉不舍,究竟是为何缘故?

  他不知道!他只希望能多看他一眼!

  最后一眼!

  聂风泪盈于睫,身子仍在不住颤抖,口中不住呐喊:“叔叔……不要,求求你……不要……”

  可是,一旁的风清鹰大抵已明白将要发生何事,金剑一举,宁可把剑脱手掷向鬼虎,也绝不给他俩任何逃生机会!

  但鬼虎比他更快,他的剑犹在手中蓄势待发,鬼虎陡然潜运毕生功力,左手聚劲一提,顿把聂人王的身躯提到他头顶之上,接着把踏在崖壁的双腿发力一蹬,身形顿借力向后凌空回旋,趁着回旋之力,双掌向正停留半空的聂人王背门一推!

  这一着迅雷不及掩耳,聂人王于狂叫声中,当场被鬼虎双掌打回崖上,可是同时间,鬼虎因右手无法紧抓崖壁,在半空已无依借,这双掌推力愈大,鬼虎的身子便向下堕得更快,聂风哭着惊呼:“叔叔!”

  鬼虎一面下堕,一面依依看着聂风,最后叫道:“孩……子,保重……”

  一声保重,鬼虎已在聂风眼中闪电消失!

  他消失了!

  聂风呆住,在回旋而上的气流当中,送来的仅是一滴眼泪,一滴鬼虎的眼泪,飞溅到他的小脸之上……

  泪,也和当年聂人王滴在他脸上的那颗眼泪一样,是热的!

  是热血汉子的泪!

  聂风小小的胸膛在一起一伏,双手也在急剧颤抖!

  泪,洗满他整张小脸,他咬牙切齿,心中升起千句万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杞柔姑娘要死?

  为什么鬼虎叔叔要死?

  为什么好人全都要死,坏人却可逍遥法外?

  难道,世上真的没有公理?真的没有人愿站出来评个公道?

  不!纵使没人会挺身而出,他今夜亦要求一个公道!他要用自己那双小手判决此番公道!

  血在烧!

  聂风愈想,心头愈是波澜起伏,烧着的血登时由心直向其脑门冲去,烧昏了他的脑海,一股莫名而可怕的力量突然在他体内暴增,小身儿的肌肉在贲张,要他不能不发!他的双手不断地颤抖着,他的胸膛在急速地起伏着,他的喉头发出“呀呀”的低吼,他似乎已忘记了一切,甚至忘记了他自己!

  泠玉并没留意聂风的变化,只是阴险的望着崖下,冷血地道:“大哥,我早对你说过,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唤作后悔!不过如今,你自己可知道什么唤作后悔?哈哈……”

  风清鹰也没留意聂风,他眼见鬼虎已死,心忖重返崖上的聂人王虽重伤在身,但不知仍存多少实力,故此不由分说,第一时间回身向倒在地上的聂人王挺剑直刺!

  聂人王其实伤势不轻,此刻除了还可勉强走动外,根本没余力可与之比拼,惟有在地上翻滚闪避!

  只是,风清鹰未把聂风一剑了结,而先去追击聂人王确实太小觑聂风,和那柄仅距此小孩数步之遥的雪饮了。

  就在他快可一剑戳进聂人王咽喉之际,倏地,赫觉身后一股森寒无比的气劲袭来,私下一骇,连忙回剑挡格,岂料这股森寒气劲竟是由那柄一直插在地上的雪饮所发,它此刻来势之强横急劲,简直与握在聂人王手中时不遑多让!

  它已化为一柄审判一切善恶的刀!

  风清鹰还未及瞧清是谁握着雪饮劈来,手中金剑突遭砍断,雪饮,已势如破竹地劈进他的胸膛……

  与此同时,泠玉还在毫无悔意地仰天狂笑,蓦听“啊”的一声惨嚎,竟似是由风清鹰所发,且有一股血雾遍自己背门,心头登时一懔,急急回头一望,一柄森寒胜雪的大刀挟着满刀义愤,已朝其脸门直劈过来……

  泠玉根本没有机会闪避,也没有机会后悔!

  他终于至死也不知道什么唤作后悔!

  雪依旧在哭,这是一个悲哀的结局。

  聂风缓缓的从地上苦撑而起,也不知自己于何时会昏倒地上,更不知适才发生什么事!

  他抬首一看,见雪饮竟插在距自己不远的地上,傲然迎着风雪伫立,刀锋饱染鲜血,俨然刚刚审判了人间不义!

  可是,谁曾执刀?谁曾审判?谁是真正的辣手判官?

  聂风怆惶游目四顾,赫然发现了风清鹰的尸首,还有泠玉的尸首也距其不远!

  风清鹰的尸体自胸腹以下尽被一刀剖开,肠脏全都掉了出来,死状异常可怖,双目流露的惊诧之色,像是无法相信杀他的人居然有能力可以杀他一样!

  泠玉,他死得比风清鹰更惨,他的四肢尽被劈断,腰际更被拦腰斩开,头亦被割了下来,整个尸身碎作七截,但最可怕的,还是他那张本是俊如冠玉的脸,早被千刀万剐,化作肉碎!

  他终于得到了应得的报应。

  偌大的雪地中,还有呆坐丈外的聂人王与风清和,他俩“各据一方”,各自怔怔的瞪着聂风,四颗眼珠同样充满不可置信的神色。

  聂风徐徐站起,走到聂人王的跟前,问:“爹,是……谁杀掉他们的?”

  聂人王默然不语,只是牢牢的凝视聂风的脸,心中忽地记起鬼虎死前曾对他说的一句话——你儿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聂人王想着想着,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杞柔跟前,抱起她的尸首,蹒跚地向着崖边走去。

  聂风从后追着问:“爹,你……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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