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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他来过了?”范通不由脸色一变,尤其马群飞眼神似乎看穿自己什么。

  “你是去刺探军情,南宫鹰怎么会当面跟你表示意见?”

  范通脸色反白,咬着牙,终于还是说了:“属下泄了行踪,是他放过我,属下罪该方死,没替堂主办好事情!”求情之下,冷汗直冒。

  马群飞一脸闷怒,派人打探之事竟然曝光,实在丢脸,当下猛驰快马直奔回庄。范通沉默跟在后面,老想着人头不保,心情不由更加沉重。马群飞奔及庄口,掠身下马,直往书房奔去。范通紧紧跟上,进入书房,立即下跪,脸面汗水流不止,擦了又流,流了又擦,湿透全身。马群飞似乎恢复冷静,道:“你把事情经过说一遍。”范通遂把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马群飞听后觉得南宫鹰敢情还顾及怒马堂面子,冷漠一阵,问道:“今后你将作何打算?”照规矩,秘探要是泄密,大概只有死路一条,但马群飞似乎不愿结束他性命,始如此发问。他甚至有些感慨,十余年来,范通不知替他办过多少要事,而且屡建奇功,该是个聪明人,否则自己也不会如此安心派他前去刺探军情,如今为了一次失误,即将要处置他,未免太苛责他了。

  范通闻言,心知自己死不掉了,然而又怎敢再待在怒马堂呢?“我想回老家,看看妻女吧……”告老还乡之意表明。

  马群飞忽有意念:“你到飞鹰堡去如何?”

  范通脸色顿变,以自己秘探身份回到飞鹰堡,岂非自寻死路?

  “放心!”马群飞不愿他多想,立即解释:“南宫鹰亲自前来,已表明心意,他跟我算不上什么仇敌,把你介绍给他,是想借你功夫帮他一点忙,我想他不会拒绝才对。”

  范通心绪稍安:“可是,南宫鹰必定会怀疑我的用心,他会用我吗?”

  “会的!”马群飞道:“我们算不上什么仇敌,他自也不必为难你。”

  范通犹豫道:“那属下是否……是否还要回报堂主,有关飞鹰堡之状况?”

  “有重大消息,通知我一声也就可以!”马群飞拍拍范通的肩头,摆明了下放,也只不过是做个幌子,事实上范通还是在替他工作。范通当然明白堂主的用意,于是不断地叩头谢罪,耿耿忠心模样,倒让马群飞安慰了不少。

  “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出状况。”马群飞道:“至于你家人,就留在怒马堂如何?免得到时飞鹰堡找他们麻烦。”范通虽然知道,家人有留下当人质意味,但不管如何,有人保护总是较安心,只要自己不出差错,他们自是无忧无虑,又自谢声不断。马群飞满意直笑,随即坐上乌檀木书桌,写封介绍信,准备把范通推荐给南宫鹰。“记住,你现在已是飞鹰堡手下,得随时替他办事才行。——

  “属下省得。”

  范通明白,除了攸关怒马堂种种,否则他大可不必背叛南宫鹰。

  待范通走后不久,他又写一封答复南宫豹之信,表示愿意收留南宫鹰。如此一来,就算临时有了变局,也不会开个不足无措,得罪人家。写完信,加封血漆后,命飞骑传送过去。马群飞已立在厅前暗自狂笑——飞鹰堡只不过虚有其表,不足恃也!他还是憧憬争霸中原之美梦。

  当南宫鹰回到白石居时,已将消息传给方君羽等人,众人一阵欣喜后,已着手准备如何说动南宫豹出征。当然,此事得由方君羽和师爷杜九奇去办最为恰当。

  南宫鹰则在交代事情之后,心想久日未操青宝马,遂起兴唤来,飞奔下山,狂掠于宽阔草原间。待他驰骋十数里后,抵往小溪处,始放开宝马,让其解渴解热,自己也蹲身溪旁,舀水洗面,大呼凉爽之际,忽见溪那头似有人影,他惊心猛抬头,果然见及农夫打扮,看来三十上下之中年人。

  “是你!”南宫鹰一眼即已认出,这相貌不扬者,正是被自己放生的怒马堂秘探。范通早就找及此地,好不容易才碰上南宫鹰单独现身,他自是不肯放弃机会,立即赶来拜见新主人。“少堂主您好!”范通一脸奉承模样。南宫鹰道:“你专程来找我的?”

  四处无人,且宽广,若非专程,又怎能碰在一起?

  范通干笑点头:“是怒马堂主介绍小的前来拜见少堡主的,他有一封信要给您。”

  “信?快拿过来!”南宫鹰心想大概和父亲有关,等不及,立即掠过十余丈宽小溪,一手抓过此信,急急拆开。范通见其如此紧张,心知他可能误会了,遂轻声道:“其实也没什么,是小的介绍函。”

  “你的介绍函?”南宫鹰一时未想通,更是不解,急忙拆阅,开口即念:“范通是谁?”“正是在下……”“哦?’南宫鹰这才有所了解,复念下去,越念越想笑:“没想到你这‘饭桶’功夫倒是不赖?”

  “是范通,不是饭桶……’他也想笑。

  “差不多啦!”南宫鹰黠弄着:“你学过茅山术?会隐身?”

  “雕虫小技,怎能跟大少爷相比。”

  南宫鹰对茅山术起了兴趣,急又说道:“耍两招看看如何?”

  范通犹豫,还是耍了:“通常茅山术只是障眼法,就像烟雾弹一放,便径自找地方藏身。”他将随身烟雾弹打出,叭嗒一响,白烟乱散,掩去其全身。南宫鹰立即发拳将烟幕拨去,范通已消逝无踪。

  “真的不见了?”南宫鹰急于找寻地面是否被挖过之际,范通已从浅浅小溪中之泥沙下钻出来,一张脸面已黑。

  “这么神奇?’南宫鹰觉得新鲜刺激。

  范通干笑:“实在雕虫小技,我利用烟雾掩身,本想就地钻洞,但你必定看出破绽,遂决定落水,然而水中沙土被挖动,难免产生混水,遂一钻不动,剩下的就是拿出黑粉膏抹向脸手,以能和水中沙混为同色,你一时不察,将被蒙混过去。这即是茅山障眼法,隐身术。”

  南宫鹰有所了解,频频点头:“不简单,在短短时间之内即要判断地形,而且挖洞落水,还要抹黑粉,实在不容易。”范通干笑:“耍耍把戏罢了,要是像少堡主这种身手,耍起来更是天衣无缝,准是神不知鬼不觉。”

  “下次教我几招便是!”南宫鹰欣笑中,开始思考范通这个人:“你上次为何不用茅山术躲?”

  “太慢了。”范通道:“没想到少堡主武功出奇之高,我还来不及使招,即已挨掌,注定要现行踪。”

  南宫鹰目光再次盯来,范通直觉那是一双锐利鹰眼。瞧得自己裸身相见般,哪还有秘密可言。“你当真有意当我秘探?”“属下都已来了,自是真心……”范通跪下。他心知安危决定在此刻,要是对方认为有假,可能一掌要他小命。

  “你该不会是马群飞派来的反间谍吧?”“小的不敢!”范通道:“小的自知您会如此想,又怎敢怀此心投靠大少爷呢!”说真的,他此时已被南宫鹰气势所慑,早忘了马群飞暗中交代之事。“只要少堡主收留小的,无论任何多危险任务,小的必定全力以赴!”

  “好吧,今后你就跟着我吧!”

  范通一时欣喜欲昏,死里逃生感觉让他拜谢不停。直觉上,南宫鹰比马群飞更精明豪迈得多,这正是他期盼已久的主人,跟着他,必前途无量。然而想起马群飞,他竟然显得痛苦——两面间谍竟是如此难当,看来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南宫鹰将那介绍函撕去,一手撒向溪中,他爽声道:“你不必有心理负担,我全是看中你本领,纵使马群飞想跟你要点什么,你告诉他便是,我不会在乎这些。因为对你,我应该没什么秘密了吧!”范通不敢多言,如此胸怀主人,平生仅谨见,他觉得心头更乱。

  南宫鹰道:“为了表示对你的重用,我派你前去铜城十八村,调查朱铜城冶炼宝剑之秘密,老实说,我一直想得到这秘术,因为能够炼出精利武器,才能在沙场上尽展雄风!你可愿意接受?”范通愣住了,南宫鹰竟然一开口即说出心头最深秘密——要是让朱铜城知道,不兵戎相见才怪。何况朱铜城又是他妹婿,如此家务事更不便告诉他,他却说给自己听!除了推心置腹之外,谁肯说呢?“你愿接受此任务吗?”南宫鹰再次追问。

  范通登时感激拜礼:“属下受重用,岂敢放弃机会?自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好,有你的,这句话最让人中听!”南宫鹰笑道:“以后全靠你了,记着,朱铜城贼得很,你不要行险,能偷多少算多少,当然,偶而也要探探他在干些什么事,免得你无聊死了。”

  “小的遵命!”范通拜礼,笑态掬人。“事不宜迟,你快洗把脸,就此出发。”

  南宫鹰抓出两片金叶子,交予他,道:“一时带的不多,你省着用,若不够,我回去再拿。”“够了,够了!”范通激动接过金叶子,想起马群飞从未对自己如此慷慨过,他不禁暗暗决定,得好好表现此次任务不可:“当秘探,又不是去花钱,带的太多,反而让人起疑。”南宫鹰淡笑:“那就以后当奖金吧,你先去,大概不到半个月,我也会去。”范通怔愕:“少堡主是去逛逛?”

  “不是,可能绕道吧!”南宫鹰道:“我爹和大漠凶僧李铁人有仇,他又在伏龙山;从这里到伏龙山,得经过铜城十八村。”“我懂了!”范通欣笑:“到时若有消息,必定告知公子,属下这就去办事!”连黑脸也不洗了,凡事请究速度的秘探,果然犯了职件病,刚闻声,立即拱手谢礼,一劲儿直奔山头。眨眼不见。

  南宫鹰感触一笑:“若能真的将他收为己用,自也是一大助力。”他考虑的还是马群飞那头。虽然他是自己姐夫,但利害冲突之下,谁又不为自己打算呢?瞧瞧宝马,总是深情望着自己,南宫鹰掠飞马背,摸摸爱马鼻头,欣然而笑:“青云,只有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好友!”宝马轻嘶,相通心灵,使得它感受那股喜悦,轻蹄一扬一又自驰骋于蓝天草原上。绿野处处,风迎草香飞,何等怡人景色。

  忽见飞鹰堡上有人奔骑而下,南宫鹰一眼即已认出是总管那匹黑马,立即迎向前去,两人交会于山脚下。方君羽面露喜色:“成了,堡主闻及李铁头行踪,急得直跳脚,恨不得马上出征。”

  南宫鹰自也高兴:“如此一来,倒是进行十分顺利。他还说什么?”“他硬要你同行,大概怕你在背后搞鬼吧!”方君羽道:“堡主要我通知你,明天准备五十骑,当先锋,前去扫荡伏龙山,而后将李铁头留给他即可。”

  “五十骑?”南宫鹰不解:“我爹每次出征不都是浩浩荡荡,非得找一大堆人壮声势?”方君羽道:“属下问过,堡主已捎信给朱铜城,要他派兵百骑以助阵,他的威风并不减。”“朱铜城?”南宫鹰直觉想笑:“他会答应?”“我看会吧!”

  方君羽道:“朱铜城也是堡主女婿,多多少少得顾点面子。”南宫鹰却不这么认为,这个朱铜城自恃母亲是华山派掌门女儿,对大漠这些化外之民老是放不在眼里,他未必会买父亲的帐。然而,话出于总管之口,他自不便反驳,遂道:“我已联络马群飞,到时派人把我爹接走便是。倒是爹武功甚高,得想个法子制住吧!”

  方君羽轻叹,从怀中拿出一白玉瓶:“就用它了,苗疆的散功露,当年用来对付昆仑双魔,还剩下一点点,大概可以减去堡主七成功力。唉,搞到后来,却得用它对付自己人。”南宫鹰何尝不是心有凄凄焉:“不知爹是中了什么邪,弄得大家一团糟!”勉强挤出笑意:“算啦,引他度佛,说不定还是造化他呢!”接过散功露,道:“一切事由我承担,这个毒也由我下,怎么用?”

  “调酒喝下即可。”方君羽道:“喝下之后,无症状,倒是每运一次功,功力即减几分,和人打斗,尤其明显。”“如此甚好,只要挨到伏龙山,纵使他发现,也是回不了头。”方君羽道:“最好是让堡主动手消耗武功,否则他若知道自己中毒泄功,很可能不会安分而遍寻天下找解药。”“这东西有解药?”“说是没有,但一物克一物,谁也不敢保证。”

  “我自会处理。”南宫鹰有了盘算。

  方君羽想已把事情交代妥当,为今之计只有祝福一切计划顺利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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