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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圣帮漕船渐行逼近,杀气腾腾。

  漕帮岂是省油之灯,登时掠阵以对,幸引运者是帮主潘如虎,及两名小祖,黄象和刘玉诚,两者较为理性,否则早已开战。至于激进派石士宝和朱小全却失踪未现身,该另有 任务去了。

  潘如虎总觉情势有异,强力要求弟子自制,莫要引起暴乱,否则一开战,死伤不说,漕运被接管,弟兄生计堪虑。大部皆能接受,唯小部分激进派则叫器不断,潘如虎只好把 他们排在最后方,免惹事端。

  双方各调集百余艘漕船,于河中对峙。潘如虎故意选得中央有处沙丘,将双方隔开十余丈,免擦枪走火。

  左海瑞大罕在境,姿态甚高,喝道:“漕帮欺人太甚,敢迫我交出漕运,断我后路,今儿就是来讨个公道,把肮权吐出来,双方好说话,否则休怪我圣帮动武了!”

  万青雪喝道:“漕运一断,弟兄生计何顾?漕帮一向以仁义、济弱扶倾自居;如此做,有失道义!”

  潘如虎道:“诸位可能误会了,是圣爷自动放弃漕运,他想经营海运,虽是短痛,却是长期利多,他且留了百艘船做为补给,我也同意,甚至收购贵帮漕船,也出高价,我也 听他说已安排贵帮弟兄后路,一切皆甚融洽顺利,怎会落得如此局面?”

  刘玉诚道:“看是有人煽动,别上当,否则亲者痛,仇者快,不妥不妥!”

  黄象道:“瑞爷脸现乌云乃不祥之兆,自个得小心为是。”原想说有血光之为,然总觉太严重,故改了口。”

  左海瑞仍受不了,斥道:“本爷的命还要你算?一句话,不还来漕远航权,立即开战!”弟兄鼓噪不断。

  万育雪道:“只留百艘仍不够,得全数恢复才行。

  潘如虎道:“贵帮圣爷已做安排,何不等他回来时再做洽商。”

  左海瑞斥道:“我就是新的圣爷,那个龟孙一辈子也回不来,还谈什么?”

  潘如虎道:“从未听过圣帮用逼官夺权,奉劝各位弟兄先等左仲仪帮主回来再做定夺,五千弟了每人每月三两银,连漕运弟兄都流口水,竟然不要?不知诸位在想什么?”

  圣帮弟子喝道:“那是骗局,库金见空,根本发不出来。”

  潘如虎道:“会么?仪爷能耐,连亿嘉票号都被收买,怎调不出这些银子?别被煽惑了,多想想,脑筋清楚的想,顶多等个几天,为何不等?”

  左海瑞怎肯让对方口口声声仍称左仲仪圣爷,压根不承认自己地位,且暗中批评自己是煽惑者,不禁怒气大炽,厉道:“你可是不认我,别怪我下手无情,弟兄上!”猛地欺 前,即已动手。

  潘如虎见状,掠身而起,拦入于沙丘,冷道:“你一回来即搞得杭州乌烟瘴气,我为何要承认你是圣爷?”决心抗衡于他,一手龙蛇掌耍得刁钻无比。他武功源自烈九蛟,原 以蛟鞭为兵刃,然练得熟稳后,已化鞭为掌,双手咻咻闪动,已达出神入化地步。

  左海瑞虽是怒极而发,然他终年养尊处优,功夫练了一定层次后,并未再寻求突破,一式搏浪掌法始终未若左仲仪寻求变化,已达破浪或断浪虚无之界,其招式劈来虽猛,却 难敌龙蛇掌变化莫测,硬被挡了下来,迫得他双手生疼,闷苦于心,暗诧道:“这家伙武功何时精进至此?”岂肯落败象,大吼一声好功夫,复又连避数掌,并喝道:“万舵主快 杀了这群败类!”

  万青雪见已临地此地步,不战又能如何,终喝令手下进攻,自己则扑向象和刘玉诚,一路“冰是无极拳”既猛且烈,打得呼呼生冷,气势不凡,他原是二代元老,跟过者圣爷 打天下,武功底子高过左海瑞,施展开来倒让黄象、刘玉诚不敢轻视,全劲以对。

  然以二敌一,两人总占便宜,尤其黄象对易经研究甚深,瞧其拳路和易象有关,倒也边斗边窥,喃喃说道:“前辈这次是拳原是天罡吧?您是觉得自己名字有个“雪”字,总 觉武功该冷些,故才刻意混入“冰功”,让招式多几式变幻,至于“无极”又是易象之首,当是由九宫变八封反四象再化两仪进而变太极,始反璞归真为无极,练得毫无破绽,厉 害!”

  万青雪怎知对方研究易理如此之深,自己练功手法竟被瞧个清楚,实不是滋味,喝道:“打斗即打斗,说那么多作啥!”招式一变,无极幻化,变成棍棒般拳拳敲下,迫得黄 象险象环生,他且又说道:“此棍应是八卦骨,可劈六十四道吧?”

  万青雪喝道:“六百四十道也行!”暴拳打来,黄象终栽地面,唉呢疼叫。

  刘玉诚见状吟了一诗:“秋风落叶断马蹄,冰雪飞月挂牛角!”将军掌挂若牛角,登把万青雪逼开,救得黄象脱困。

  双方陷入胶战,一时难分胜负。

  然两帮漕船却渐逼渐近,有入已砸石射刀攻击对方,眼看一场血战即将展开,实非潘如虎所能预见,然现在纵使下令撤军,恐也不易煞住漕船,情非得已,终下令:“用火攻 ,倒油入水,阻断通路!”

  漕帮弟子得令,抓来油桶倒入水中,再引燃火势,轰地一响,一条火龙穿天,迫得圣帮弟子煞船暂阻,无法越火池一步,嗅怒中,又是石块木头飞砸不断。

  左海瑞拼红了眼,怒喝道:“只会玩此卑鄙手段么?”两掌劈去,又喝手下:“强行通过,损失一艘又何妨!”然喊得老半天,无人敢闯。怒极下,放弃纠缠潘如虎,身形一 掠,扑向船头,双掌开攻,打得水花四溅,终劈出五丈宽缺口,自行当先闯关。

  圣帮弟子一阵吆喝,调船欲冲缺口。

  情势又见紧张,且见双方互有唉叫传来,恐已受伤。

  潘如虎暗叹,看来当真得速战速决,先击退左海瑞再说。

  待要掠去之际,忽闻南方一阵轰声,震耳欲聋,吓得双方怔楞当场,心神未定之际,又是一阵轰雷贯耳,左例百丈处冲起水注足有十余丈高,有的且溅及人群,吓得泰半弟兄 扑倒舱面,以为天崩地裂,大难临头。

  潘如虎巧心,乍见水注,知官船已至,且炮轰附近以止战,暗道来的甚巧,赶忙喝令手下快退,漕帮弟子终调船退去二十丈。

  左海瑞亦发现官船已至,知再战下去,恐得全数坐牢,不得不下令撤退,圣帮弟子悴然而退。

  万青雪不知该喜该悲,喜者终不必伤亡,悲者当真抢不回漕运经营权?怔楞中,黄象一掌拨退他,续道:“前辈应多多问及年轻圣爷,他当真是天才,光是整朱亮功一役,即 赚进近千万银,怎会发不出银子?那必是他另有计策,知否?”

  万青雪冷道:“不知。”然心头却有了疑惑——连敌人都如此恭维,忒也不易。

  刘玉诚道:“左仲仪是个君子,他让出漕运,是为了漕帮,还有跑单帮小船户,其心仁慈,你怎不等几天,亲自和他谈谈,定有了解。”

  万青雪冷道:“圣帮事,不必你们管!”

  黄象笑道:“怎敢管,只是官船来了,咱得装出化武操兵、友善状态,否则两帮斗殴,定吃官司,若落个叛军罪名,当真到边疆充军了。”

  万青雪自知规矩,故作几声干笑,冷道:“迟早还要分高下!”掠身而退,守在船头,要受伤的弟兄藏于后头,莫让官方发现。

  左海瑞冷道:“今日算你们走运,下内恐没那么运气了!”不想多谈,下令操练,弟兄故作划船叠物,井然有序,哪像在战斗。

  原是江湖规矩,在城区,只要大批人马械斗时,若官方现身,在无法脱身下,只好装做互相操兵以避麻烦。当然此得在伤亡甚少前题下,否则仍需拼命逃离,只留尸体,落个 死无对证情况。

  官船已惭渐逼近,虽只十数艘,却载满火枪兵,且岸上亦集结千人以上,毕竟两大帮派火拼,不派大军镇压,恐难奏效。

  亲自引队乃直隶总督李卫,他早从出仲仪口中得知漕帮两帮可能火拼,故随时注意变化,今日果然见及气氛不对,登往河督显琼处调遣大军以备不时之需,谁知刚出来即发现 双方干上了,迫之不及下,先开炮阻止,终也奏效。

  李卫暗道河督显综未至,他乃有名顾铁头,且是旗人,行事刚正不阿,见及火龙涛天,早就先轰死一群人再说,哪顾得让战乱扩大,幸自己顾及左仲仪所言,圣帮弟子只是一 时受益,因此而赔命,甚是不值。自己一向亦是疼惜忠贞之士,故骗得顾琼待在府中,看管可能更大变动,小小漕运交予自己处理即可,显综竟然答应,倒省了不少功夫。

  官船逼近二十丈处方停止,双方首脑皆拱手拜礼。纵左海瑞目露不飞,仍说是例行操练,燕非战事。

  潘如虎则笑道:“操练过火,虽有些争执,但并不碍事。

  漕、圣双帮弟兄互作善意状,但动作总僵硬。

  李卫冷道:“操兵么?大老远赶至此操兵?还点了火龙?想造反么?还有万青雪,你原在北运河,怎回到南方操兵?看是回来造反吧!”

  万青雪干声道:“圣帮已撤去北运河业务,故返回南方,如此而已。”

  李卫冷道:“最好是如此,否则麻烦大了,别以为官方皆是后知后觉,左海瑞你不是退出圣帮,怎又回来操兵?想造反么?”

  左海瑞道:“原圣爷已失踪,我回来接位。”

  李卫冷道:“看是夺权吧!”

  左海瑞冷哼,不想回话,官方走狗,只会狐假虎威,不屑与他交谈。

  李卫冷道:“为我全不知,你煽动北方漕运弟子想夺权,一路厮杀至杭州,左仲仪根本不理你,照样办公事去,你为表现威权,故意斗向漕帮,其一切都在遂行私欲。当然, 这是圣帮之事,如何斗如何争,我管不着,然在我地盘上放火杀人,集众斗殴,那分明就是向我挑战。话说在前头,下次再发生此状况,一律抓起来审罪,且撤消漕运之权。别考 验我的耐性!”

  左海瑞冷哼,仍不想回话。

  潘如虎拜礼笑道:“一切误会,下次绝不再发生,总督请放心,我将禁止漕船放火油,免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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