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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正待拟策之际,忽又通报“冷面铁捕”洪威求见。

  左仲仪暗诧道:“来的如此之快?”知为栽脏伪币一事而来,遂同意见人。

  洪咸仍是不修边幅,有志难伸模样,边走边赞叹道:“圣帮就是不一样,除了富可敌国,也懂得雅,光看这逸香园栽种天然兰花,就得耗费无数银子,尤其是这株‘达摩,金线兰,恐也得上百金吧?”踏过逸香园栏杆,赞赏左窗那株绽放兰花:“更了不得是冬兰夏开,简直出神入化,难得难得。”嗅得眼眯心醉。

  左仲仪拱手道:“洪捕头夸奖了,这逸香园由来已久,阜费功夫?你家庭院种它三十年,也以现此效果。”

  洪威叹道:“我有家吗?混个捕头,哪能成家立业。”又叹息道:“一些事,岂是你们有钱人能懂的。”唠叨这几句才转身见着左仲仪,眉头不禁一跳:“你就是新圣爷?”

  左仲仪道:“正是。”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洪威皱眉道:“怎和传说不一样,左仲仪是个邋遢混混,你瞧来好像是宝亲王,有品有格,还有贵气。”

  左仲仪笑道:“你识得宝亲王,是他这一派的?”

  洪威急摆手道:“莫要乱说,这年头情势未明,我可不愿意惹麻烦。”

  左仲仪道:“宝亲王是块料。”

  洪威道:“世事难料,又如我,想避麻烦,总有麻烦,北京来了个鄂龙大爷,结果让人栽脏印伪币,可惜栽脏的长江双鬼又浮尸江口,你说麻不麻烦。”

  左仲仪道:“那岂非正好,此案已了。”

  洪威摇头道:“麻烦即在此,杀死长汉双鬼的凶器,是贵帮得力助手高蛟,高鱼兄弟的分水刺。”

  左仲仪诧道:“怎么可能?他俩早在一星期前就出海,恐有误会。”

  洪威凝眼道:“圣爷怎知他俩出海?”

  左仲仪道:“我派他出去的。”

  洪威道:“你接任圣帮也不只过一星期,难道一接任即派任务予他俩?”

  左仲仪心念转着,对方是为凶手而来?亦或为查船之事而来?这洪威办案经验丰富,恐不易隐瞒,何况沉船消息已经传言在外,笑道:“洪爷该知外头传言,圣帮沉了几艘船,我身为掌门人,当查个清楚,所以才派两人前去,他俩水功,天下少见。”

  洪威眯眼一笑道:“圣爷好机智、不说沉船,只说寻找沉船真假,把我给挡回来了。实在高明。”眼珠再跳:“老实说,我只对凶手有兴趣,其他一概懒得理。”

  左仲仪笑道:“错了,你还对那株兰花有兴趣。”

  洪威诧道:“怎会?我这粗人……”

  左仲仪低声道:“它代表‘五百金’。”

  洪威冷道:“你在贿赂我?”

  左仲仪道:“五香楼有个秋华姑娘,你为她可累坏了,多少年来,也输了不少的银子希望我能帮忙”。

  洪威暗楞,那已是几年前之事,秋华是他故乡好友之妹,如今好友已病逝,秋华沦落烟花楼,既然机会碰上,怎忍让她吃苦,故赎了身,寄养陋巷,此事根本无人知晓,对方竟然了若指掌,且知自己输了不少银子。

  左仲仪道:“无干利害关系,我只是想帮助秋华,凭你的薪奉,根本还不了五百金。”

  洪威知晓一切,他还能摆平此事,全是有此职位,那些债主顾着利害关系,不敢要债若哪天职位不保,恐是灾难开始。

  左仲仪笑道:“你也算是称职捕头,混了大半辈子,仍两袖清风,可惜苦了秋华,尤其孩子恐不久要出生,你得为她着想?”

  洪威更诧道:“你怎知她有身孕?”自己皆未知,外人竞了解了一切,此人未免太可怕了。

  左仲仪暗喜摸对路子,不禁佩服柳姥姥消息灵通,道:“洪爷回去一趟,总也明白。”

  洪威冷目再瞪,对方眼神信心十足,不由涌起既惊且喜的神情,惊者此人能耐莫测高深,似已掌控一切,自己跟着巡抚走,想倒向鹰帮,不知是否正确,喜者是秋华有孕自己岂非要当父亲了。

  左仲仪道:“长汉双鬼之事,分明是栽脏,我既请鄂龙前来,怎可能收买二鬼行事,复又派人杀了?何况高蛟,高鱼兄弟已出航,不信派官船去查便知,他俩更不可能是凶手。”

  洪威冷目一闪,抽出铁森利刀,道:“圣帮是多事之秋,以你三十未到之龄,要掌控一切,恐也不易,接我一刀试试。”

  话未说完,洪威登时发难,利刀猛劈,以若暴龙扑掠,狠猛无比,他除了“冷面铁捕”浑号外,另有“铁捕神刀”封号,其手中利刀浸淫数十年,早享誉南武林,霸劲可想而知。

  洪威的确想掂掂对方的斤两,也好做重大的决定,故使全力一击,一流高手恐也甚难全身而退。

  左仲仪乍见寒光半闪,直觉反应右移半步,利刀竟然劈至左肩背,森气逼人,情急中猛一旋身如陀螺,劲气暴开,锵然乍响,利刀已被荡开。

  洪威虎口生疼,诧立当场。

  左仲仪飘落地面,谈笑风生,道:“洪爷承让了。”

  洪威诧道:“你如何躲过我这刀?”挡刀不稀奇,厉害在于瞧不清对方如何出手。

  左仲仪笑道:“运气,情急旋身,衣带拨个正着。”

  洪威当然不信,毕竟肩头在上,衣带在下,甚难拨着,然既已落败,且未瞧清,询问已是多余,凭此试探,此人武功恐在绝顶之流,就是鹰帮朱爷出手,亦未必能讨得好处,看来圣帮应未若传言不堪一击,自己得重新评估,始收刀,道:“我将派人出航,前去查看高氏兄弟下落,若真的非凶手,一切邓交代,若是凶手,别怪我拿人。”

  左仲仪笑道:“你尽管公事公办,有证据,我不干涉。”

  洪威这才拜礼道:“那告辞了。”转向达摩金兰笑道:“整株太贵重,赏我一朵吧。”伸手一弹,摘得一朵,嗅着味道:“好香。”大步退去。

  左仲仪满意一笑,总算收服了洪威,毕竟商场上,何时出事并不知,能做人情尽量做,洪威也算是汉子,拉他一把也不吃亏。

  至于赠金一事,圣帮深懂商场,官场规矩,在洪威摘下兰花时,一切已算暗示,左仲仪自会利用眼线,暗中赠个神不知鬼不觉,皆大欢喜。

  在左仲仪许诺下,洪威根本不必担心收不着银子,唯一困惑他者是左仲仪是如何得知一切消息?“敢情他比我这个神探更厉害?”

  洪威目光闪动,兴起较量念头。

  佳宾客栈不属圣帮,亦非属鹰帮,更不可能是漕帮产业,它乃旗人经营,属半官方产业,鄂龙住进来,自可表示中立心态。

  客栈分前后院,前院属中下阶层,后院宽敞豪华,专为接待贵客而设,尤以鄂龙身分,当然住进最豪华之“天龙阁”,连灯火皆以洋人瓦斯水昌灯布置,既无油烟且晶亮。

  鄂龙赞不绝口,南方果真洋货甚多,倒比京城丰富数倍。

  青逸飞终返回天龙阁,鄂龙立即要她欣赏如八角亭之水晶瓦斯灯,道:“看,火焰甚青,光亮透白,比匀的油灯亮上数倍。”

  青逸飞忽觉左仲仪那“逸香园”已有数盏,当时并未点亮,故不知,现已知晓,笑道:“原来是这玩意,差点笑了。”

  鄂龙道:“你已见过?”

  青逸飞笑道:“圣帮有好几盏,且我也见着墨晶眼镜,洋官南怀仁不也进贡几样予康熙皇,他视若至宝,说不定当时载南怀仁中原者,就是圣原的船。”

  鄂龙目光闪动,道:“圣帮倒是神通广大……”不再瞧着水晶灯,来回踱步,似在思考,道:“可惜换了掌门,恐一职不振。”

  青逸飞道:“左仲仪不一样。”

  鄂龙瞄眼,发现爱将眼神不同,挑情道:“你喜欢上他?”

  青逸飞顿觉困窘,斥道:“什么话?才见一次面就喜欢,你当我是谁?”脸面仍热,对男人首次有此感觉。

  鄂龙道:“一见钟情者也不在少数……放心,我不会吃醋,只要有中意,你随时可离开。”

  青逸飞白眼道:“越说越离谱,我只想把生意弄妥,赚一笔钱好养老。”

  鄂龙道:“钱对你那么重要?”

  青逸飞道:“不重要?你拼命赚它作啥?”

  鄂龙笑道:“那是一种成就感,商场如战场,商场斗智不比战场差,甚至打战也是为了利,我喜欢赚钱的滋味。”

  青逸飞道:“那就对了,我也想赚钱。”

  鄂龙道:“何必呢?只要你开口,我会给你。”

  青逸飞哈哈两声道:“你给我?你可知我要多少?你财产的一半,给不给?”

  鄂龙呢地一声道:“这个……好多……”

  青逸飞笑道:“你在衡量,花这么多银子买我划不划算,嘿嘿,准是不划算,那些钱可让你买尽天下美女。”

  鄂龙的确如此想,然岂肯承认,干笑道:“你不一样,或许值得。”

  青逸飞道:“少来,一点也不值,而且,我也喜欢自己赚,我喜欢有成就感。”

  鄂龙笑道:“何苦呢?女人让男人养不是最聪明的方法,他赚你花,多妙?”

  青逸飞冷笑道:“我不一样,我有手有脚,何需人家养,何况,我自认能赢过男人,赚得更多。”

  鄂龙哈哈畅笑道:“爽快,这就是我喜欢你,信任你的原因,侣你这种女人实在少见,将来必有大成就,尤其你是男人婆个性,又保有女人漂亮神韵,让人痴迷。”

  青逸飞红着脸道:“你也想娶我?”

  鄂龙道:“说不,那是假的,只是我不愿强迫,毕竟你不一样,强迫也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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