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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金轿虽不窄却也不宽,两人得并肩而坐,传来异样感觉。夜惊容带窘,幸得轿身罩帘布,瞧不及里头,否则更糗。

  大轿那头传来林灵素安慰声音:“小神童放心,一切自能逢凶化吉,此去一路平安。”

  宋两利回道:“多谢师父关心,徒儿门牙动了,暂不能说话,请见谅。”

  林灵素笑道:“门牙越动越发!你运势将好转啦!”

  宋两利用鼻音呃呃回笑,不敢再开口。

  夜惊容拿出绢布替他拭去嘴角血丝,笑道:“张开,若歪了,我帮你调回来。”

  宋两利张嘴,洁白大门牙是稍偏了点。夜惊容立即替他校正,弄得他呃呃叫疼。夜惊容柔声直道忍着点,细心将它调回。

  两人相距如此之近,夜惊容吐气如兰,待牙齿修正后疼痛减弱,宋两利已被她深深吸引,瞧得两眼发直。

  夜惊容忽地意识到男人反应,脸面稍红,“怎地如此看人?”

  宋两利干笑道:“夜姊姊好美啊!”

  夜惊容心神一荡:“少贫嘴,乱说话,不怕牙齿歪了?”

  宋两利道:“歪便歪,你就是美啊!”轻轻一叹:“可惜我们差太多,否则……”不敢再想。

  夜惊容道:“怎会差太多?”

  宋两利道:“你美,我丑,光是头上乌龟,恐怕就是个龟儿子了!”自卑心灵让他垂头丧气。

  夜惊容伸手抚向他脑袋,笑道:“怎么丑?我可欣赏呢!”

  宋两利仍是觉得那是安慰话。

  夜惊容干脆在他胎记处吻了一记。

  宋两利登时楞住,睁目目地瞧着这美人儿。

  夜惊容稍窘,仍不闪避,笑道:“越看越酷,我可喜欢的了。”忽打起勇气:“如果我想嫁你,你会娶我么?”脸面飞红却认真。

  宋两利为之结舌,一张脸比她更红,道:“姊姊这么漂亮,谁都愿意娶得,只是我不配啦!当个小道士没什么出息,你该嫁给那个师兄,我知道他是女真国的王子。”

  夜惊容一楞:“你怎知他身分?!”

  宋两利道:“是他自己乱想,我便感应到了。”

  夜惊容诧道:“那我?!”

  宋两利道:“你也是来自女真或是西夏吧,真正状况我不明白,因为既然是朋友。我不会感应你的。”

  夜惊容道声多谢。心灵沉郁起来,被他一提,似乎此感情又有了条件,一道鸿沟又已割开两人界线。谁又相信一个大老远从塞外来的孤单女人会没目的?

  轻轻一叹,她道:“不管如何,我一直对你是真的。”

  宋两利笑道:“我当然知道,别忘了我会感应,要是假的才不理你呢!”

  夜惊容终稍放心,不敢再谈感情,遂扯向杀手,道:“那名杀手可鼎鼎有名,叫泪血杀手,专刺眼睛,且只让眼睛流出几滴血,因而得名,你能咬断他的刀,应可成名武林啦!”

  宋两利苦笑道:“情急之下便乱咬了。下次可没那么幸运。”

  夜惊容道:“所以你更该小心,休息吧,免得门牙真的走样,我护着你便是!”

  为了大门牙,宋两利不再开口。

  双方静默下来,外头虽吵,里头却静。

  两人相互听着对方心跳声。

  一切相系在扑通扑通呼唤中。

  刀无缘躲在密室里头。

  他冷目注视着被咬断两寸的利刀。

  这把从未失手的刀,如今却毁在一个毛头小孩嘴中?

  他根本无法相信。

  除非对方是妖魔,否则怎可能在短短一瞬间,以嘴咬断刀尖?!

  他抽搐着点点麻斑脸面。三十年风霜辛动苦练竟然不堪一击?

  他灌口烈酒,猛地吞腹,一股强热窜上胸腔,想证实一切并非做梦,利刀断折是事实。

  麻斑脸面不停地抽动,胡渣子突然冒长许多,原是一股落寞风尘味,此时更为厚浓。

  除了杀人,还能干什么?都已三十年,难道还改行?

  以杀人为业,如今即杀了不了人?

  他简直不肯相信。

  “是巧合!”

  刀无缘决定再试一次。

  抓来石块,开始将断刀磨尖。

  窸窸窣窣中想重拾信心。

  宋两利已驻进江宁府分殿特别安排之豪华寝宫中。

  神霄教派如日中天。神霄宝殿处处可见,一路行来根本毋需担心住宿问题。

  至于安全问题,经过此次刺杀,宋两利已有戒心,且王文丑已加派人手护驾。

  夜惊容特准进入宋两利寝宫。

  里头分有厅房及寝室。

  宋两利原要让她睡寝室床上,夜惊容却表示习惯打坐休息,客厅便可。宋两利仍觉不好意思,干脆陪她打坐,两人相视而坐,说不出情意在心头。

  三更已过。

  霜冷月残。

  古松凝冰。

  忽地冰针落地,极细极小声音弹出。

  宋两利又觉异样上心头,道:“杀手又来了!”摸着门牙,虽然已不再晃动,却仍疼着,若想再咬刀尖,恐怕咬不了。

  夜惊容抽出玉笛戒备:“你确定?”

  宋两利颔首:“一定是,只要有人要杀我,一定有感觉……在屋顶!”

  夜惊容会意,立即掠向屋梁躲藏。

  她亦感觉传来杀气,不得不佩服宋两利感应之强劲。

  危机只隔一层瓦。

  生死一瞬间。

  宋两利似能看穿屋瓦,直指着对方移动位置,夜惊容跟着变换,盯得紧紧。

  杀手未找到目标前,必定不肯下手。

  宋两利猜出对方思绪,立即拿起鞋子,往左侧太师椅丢去。

  叭!脆响传出。

  屋顶突地破瓦射出利刀,奇快无比往下冲刺。

  夜惊容早等在那里,玉笛相准利刀刺去。

  笛孔迎刀尖。叭地套住。

  杀手怔骇,刺杀计画显然已被识破。这一失神,夜惊容乘机反冲屋顶,打得杀手倒弹跌落瓦面,差点再坠砸落地。

  四处喝叫传出。

  杀手尖厉嘶叫!简直无法忍受二度失手,想找夜惊容拚命,却哪堪七八位护法强扑过来,硬是施展千斤坠撞破屋瓦,从底部开溜。

  他虽无法对付宋两利,但截击神霄护法却是管用,连退三敌,趁夜逃之夭夭。

  夜惊容并未追赶。立即掠回宋两利身边,加以保护,免得另有突袭发生。

  外头传来王文丑声音:“小神童可安好?”

  宋两利道:“没事。”

  王文丑满意一笑:“小神童果然神明附体,无人能挡,在下安心多了!这就去追敌!”

  一闪身,他已掠退。

  宋两利笑道:“连吓两次,不知杀手是否破胆?”

  夜惊容笑道:“可能吧!莫名无法测知之恐惧,最是骇人,不管是人或动物都一样。”

  刀无缘逃回住处。

  整张麻脸惊悚得几乎变形。

  他无法想象自己几乎像透明镜子摊在那小子面前,甚至似若裸身般掩藏不了身上任何疮疤。

  见鬼般最原始恐惧捣得他快疯狂。

  这不是武功强弱问题,而是自己根本不是在跟人对抗。

  是人绝对不会如此未卜先知,且恐怖得无法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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