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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捞出问罪情何忍 黄海浮搓梦已空(3)


  孟神通大吃一惊,道:“她就是冯琳?嗯,难道她已经知道了我囚禁她女儿的事?”要知孟神通天不怕地不怕,但对天山派却是不无顾忌,心中想道:“我久已听说在‘三女侠’之中,以吕四娘本领最高,冯瑛次之,冯琳乃是最弱的一个,冯瑛的丈夫唐晓澜则与妻子不相上下。如今我和冯琳最多也不过仅可以打成平手,若然她邀了唐晓澜夫妇向我寻仇,这却如何是好?”

  灭法和尚定了定神,道:“她定然尚未知道我们难为她女儿的事。”孟神通道:“你说的对。她若是知道,哪肯这样善罢甘休?当然我也不会怕她,但我的修罗阴煞功尚未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不想与天山派正面作对。”灭法和尚道:“看来她只是单身一人,唐晓澜是一派掌门,轻易不会离开天山。而且唐晓澜夫妇素来庄重,倘若他们夫妇来了,断不会让冯琳这样暗中捉弄我们。”孟神通惊魂稍定,想了一想,说道:“不错,唐晓澜以名门正旅自居,一向言行不苟,这是武林中人都知道的。”

  姬晓风这时才一跤一拐地走出来,孟神通给他验伤,只见他的足踝上粘有一片树叶,这种“摘叶飞花”的伤人功夫,孟神通自问也达不到她那等境界,更是不禁骇然,当下立即给姬晓风推血过宫,并给他敷上了伤药,姬晓风这才得以免于残废。

  姬晓风满面羞惭,道:“弟子无能,刚上屋顶,便给她打下来了。那个逃走的少女是谁?弟子尚未侦察出来,不过的确是很像邙山派吕四娘的那个弟子。”孟神通道:“天下像她那样本领的,也只不过是有限几人,你给她打伤,我怎能怪你。你稍微歇一歇吧,等下咱们还要赶路。”

  孟神通虽然对冯琳有点忌惮,但想到她只是单身一人,只要灭法和尚不怯,自己加上了灭法和尚,断断不会输给冯琳,他断定女儿必定是前往崂山找寻金世遗,他既然来到此地,离崂山不过一天路程,当然不会中止。于是待姬晓风可以行动自如之后,便继续赶路,可是因为有了冯琳的出现,他们一路上要多加小心,不敢再像以往那样骄狂自大了。

  灭法和尚料得不错,冯琳的确是一个人离开天山的。原来她因为钟展、武定球二人久不回山,料想他们还未得李沁梅的讯息,她思念女儿,所以亲自下山寻觅。

  无巧不巧,厉胜男那日假扮孟神通,给谷之华定下房间,被她碰见。她眼光何等锐利,一眼就瞧出厉胜男是假扮的,她生性好事,又爱戏耍,而且从厉胜男吩咐掌柜的说话中,知道她是给一个少女预订房间的,当时便引起了她的疑心。要知道她为了探访女儿的消息,对在江湖上走动的每一个少女都加以留心,于是便留在那个小镇,看看厉胜男所要捉弄的是什么样的少女。

  冯琳姐妹和吕四娘是最好的朋友。谷之华上邙山之后不久,有一次冯琳前来探望吕四娘,曾见谷之华一面。那时谷之华还很小,未满十岁,但冯琳还依稀记得她的面貌。第二晚,谷之华到那小店投宿,果然落入厉胜男布置好的圈套之中。冯琳认出是她,颇为诧异,她本想提醒谷之华的,但后来又改了主意,决定仍然暗地里跟踪。她一半是为了好奇,一半是觉得好玩,她也想看看厉胜男将用什么样的古怪法儿捉弄,谷之华又会不会识破?

  冯琳的轻功已到达来去无踪的境界,她暗中窥伺,厉胜男和谷之华都丝毫不觉。她一路跟踪,看厉胜男用种种古怪的法子捉弄谷之华,觉得十分有趣,她不想打断这场“好玩的游戏”,所以一直没有阻止厉胜男。但她在暗中却也保护谷之华。谷之华那晚在深山遇险,便是她出手暗助,吓退了昆仑散人和桑木姥的;在莱芜那晚,用“摘叶飞花”的功夫伤了耿纯、泰岱,吓走白良骥的也是她。至于厉胜男则是在将要跳上围墙的时候,被她扯去了一绺头发吓走的。

  她在莱芜那晚,起初见厉胜男用告密的手段陷害谷之华,觉得这样的“捉弄”未免太过,本想重重的惩罚厉胜男一次的,后来见厉胜男要去救谷之华,又觉得这个少女也还不算大坏,因此到了厉胜男在即墨遇险,她又将厉胜男从孟神通的魔掌中救出来。厉胜男则趁她和孟神通打架的时候溜走了。谷之华急着要见金世遗,连夜赶路,第二天日头过午,便到了崂山脚下。厉胜男则因为害怕孟神通,一路绕道躲避,而且她的轻功也略逊谷之华,因此就反而落在谷之华之后了。

  崂山在山东半岛尖端,面临黄海,谷之华中午时分,到了山脚,在山上的酒肆里吃过午饭,并问明上清宫的所在,便即登山。上到山顶,天刚入黑,远望大海中岛屿浮沉,明月下山峰隐约,渔火星星,不觉胸怀一爽。更想着片刻之后,也许就可以见着金世遗,精神更是大为振奋。连日来的风尘劳累,都似给海波尽涤了。

  走了片刻,但见山顶的松林深处,现出一座寺院,谷之华放轻脚步,慢慢走去,心中思潮起伏,想着这几日来所碰到的尽是离奇之事,见着了金世遗之后,要和他先说什么?

  心念未已,忽听得有人长叹之声,谷之华心头一跳,远远望去,只见有一个人倚着古松,可不是金世遗是谁?他对月长叹,似乎也正是在想着心事,好像还没有发现她。

  谷之华暗暗好笑,从侧面绕过去,走得近了,才冷不防地轻轻唤了一声:“世遗!”想吓他一跳,令他惊喜。金世遗果然吓了一跳,头也未回,便即叫道:“厉姑娘,还未到期限呀,怎么你就来了,哎哟,原来是你,是你,谷姐姐呀!”这时他回过头来。才看清楚了是谷之华,不觉怔住了。脸上的神情,显得甚是尴尬。

  谷之华的心头好像坠了一块铅块,登时沉了下去,淡淡说道:“对不住,我不知道你约了厉胜男姑娘在这里会面,打扰了你了。”

  金世遗定了定神,忙道:“谷姐姐,你别误会,我见了你欢喜还来不及呢!你赶来这儿,可有什么事么?”他心中也在奇怪:谷之华怎么知道厉胜男的名字?

  不知怎的,谷之华突然感到一阵心酸,连她也不知道,是为了李沁梅伤心呢,还是为了自己?李沁梅的事情是金世遗自己告诉她的,而这个厉胜男呢。金世遗却一直瞒着她!这一刹那,她对金世遗的观感都全变了,在此之前,她把金世遗视为知己,如今一想,但觉他以前种种甜言蜜语,似乎都是假意虚情!

  金世遗见她老不说话,呆了一呆,忽然捉住着了她的双手,说道:“谷姐姐,你可是怪我什么?”谷之华使劲甩开了他,淡淡说道:“笑话,我哪敢怪你,要怪你的另外有人,可不是我!”金世遗听她话里有话,急忙问道:“你可是知道了李沁梅的消息了!”谷之华道:“不错。嗯,我本来是给你报喜讯来的,现在看来嘛,你不见她也罢!”金世遗跳起来道:“李沁梅她在哪儿?你先告诉我。厉胜男的事情,往后我再给你解释。”

  谷之华避开他的目光,淡淡说道:“我要你解释做什么?只可惜沁梅妹妹,她苦心找了你这么多年,这一次却又不能见面!”金世遗道:“怎么,你已经见到她了?你没有告诉她我在这儿?”谷之华道,“不是我不告诉她,她不信我的话,她信厉胜男姑娘的话。”金世遗叫道:“什么?她和厉胜男也见过面了,这位厉姑娘呀,她可最会骗人,专爱说谎,你们可得当心!”谷之华怔了一怔,心道:“若果厉胜男是他心里所喜欢的人,他怎会在我的面前说她坏话?”但仍然是冷冷说道:“她是不是素来欢喜骗人,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是:她告诉沁梅妹说,说你已到苏州去拜访陈天宇夫妇,沁梅信她的话,也到苏州去了!”

  金世遗跳了起来,叫道:“岂有此理,她已骗了沁梅一次,这次又去骗她!好,我告诉你,我是怎样和她结识的。我就是那次在大闹孟家庄的时候,与她认识的,她,她对我有一点恩惠,我,我……”忽然想起。他曾答应过厉胜男不泄漏她身世之秘,更不能将她邀自己出海,同往寻觅乔北溟武功秘籍的事情告诉旁人,虽然金世遗现在正在怒火之中,但想到自己答应过的誓言,话到口边,竟然结结巴巴地说不下去了。谷之华道:“你怎么不说下去了?”金世遗道:“我和她是约好了在这里会面。嗯,这一件事情请恕我不便向你说个明白。只、只要你相信我。我刚才说要向你解释,现在想来,解释也不容易解释得清清楚楚。呀,我还是这一句话,只要你、你相信我!”

  谷之华气往上涌,愤然说道:“我是你的什么人?你又是我的什么人?咱们本来就是各不相干的人,我要你解释做什么?你又要我信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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