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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各逞机谋缘底事 自疑身世感亲情(13)


  蓝水灵道:“你这个人怎么爱管这样闲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什么好解释的?哼,你刚才不是还责备我有闲心玩吗?现在你倒有闲心管起野花来了。”

  悟性给她抢白,讪讪说道:“这朵野花实在开得好看,我觉得有点可惜罢了。”

  蓝玉京突然道:“这朵花倒是没有沾上污泥,但你的身上却好似沾上了一点污泥浊水呢。咦,不是一点,湿了好大一片。”

  悟性一心想向蓝水灵献殷勤,却给蓝玉京“不知趣”的岔了开去,满肚皮不好气说道:“刚刚下了一场雨,好在是过云雨,我是给淋湿了一点衣裳,却哪里是污泥浊水!”

  蓝玉京道:“你冒着雨来找我们回去,这份热心真令我感激。”

  悟性道:“多谢。我不要你感激,只盼你少罗嗦。”

  蓝玉京道:“好,你讨厌我说话不中听,我不说好了。”

  他果然闭上了嘴,加快脚步,跑在前面。

  蓝水灵道:“悟性师兄,我瞧你是说谎。”

  悟性道:“我怎么说什么谎了?”

  蓝水灵道:“分明是掉在臭泥沟里沾上的污泥浊水,却说是士淋湿的。刚才哪里下过雨?”

  悟性笑道:“后山没下,前山下了。你没听过人家唱的山歌吗,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蓝水灵淡淡地说道:“哦,原来这样。”

  悟性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欲言又止,嗫懦地道:“其实,我也……也……唉,你们不会明白的。”说完,急匆匆地向一条岔路上走去。山风吹来,他的袍袖微微抖动,好似全身注满了内家真气。

  蓝玉京眼看他的背影,心中的疑云逐渐浮起,暗想:难道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事?

  他突然想起“不可告人”这四个字,连自己都不觉吃了一惊。

  这不是连义父也怀疑在内么?

  不对,他可以这样怀疑二长老,却不能这样怀疑义父!他吃惊于自己的想法,心里在暗责备自己。

  蓝水灵赶上他,咦了一声,说道:“弟弟,你的样子好古怪,你帮我作弄了那小牛鼻子,你为什么不笑,也不说话,你究竟在想什么?”

  蓝玉京头也没抬,说道:“姐姐,你别多疑,我没想什么。”

  他虽然聪明,这句话却露出了一点儿破绽,为什么他要害怕姐姐多疑?

  蓝水灵也不笨,说道:“弟弟,你知道我不是多疑的人,但你为什么要瞒住我呢,你是不是还在怀疑自己的来历?”

  “不是。”

  “不是就好。弟弟,那你还有什么另外的心事,连姐姐也不能告诉?”

  蓝玉京知道若然不说,姐姐更会猜疑,便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近来古怪的事情好象太多了。”

  蓝水灵只道他是指目前发生的这件本派祸事,说道:“是啊,谁能料得到不戒师伯也会给人伤得要抬回武当山呢?”

  她本来要问弟弟,还有什么事情是他认为古怪的,但此时已经来到了掌门人所居的元和宫了。长幼三代弟子都已齐集门前,交头接耳地在探听消息,她不便再问下去了。

  弟弟连别人说他是私生子这样的事情,也敢告诉她,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她呢?

  她哪知道,弟弟真还有不能告诉她的事情。

  有事情只能藏在心里,不能告诉别人,那是最痛苦的事。

  蓝玉京只不过开始感觉到这种痛苦,他的义父不岐却已经被这种痛苦折磨了十六年。

  一个时辰之前,正当蓝玉京第一次向姐姐诉说心中苦恼的时候,不岐正陷在苦恼的回忆中,而且没有人可以听他诉说。

  一个时辰之前也正是那阵过云雨突然来到的时候。

  虽然是过云雨,雨势却很大,还有雷鸣电闪。

  不岐的老毛病又发作了。

  每逢下雨天,他的心就会抽搐,情绪的紊乱无以复加。

  “唉,又是下雨天。”他独自坐在静室里深思。

  电光从窗外闪过,他突然想起十七年前的那个下雨天。

  风雨中折断的树枝在眼前幻化,他好象看见小师妹向他走来。

  那个时候,何玉燕还是他的小师妹,还是他的未婚妻。

  这个关系,就是在那个下雨天结束的。“大师哥,我没有脸和你说——”用不着小师妹说,他已经明白了,小师妹是来和他告别的。就在那天晚上,她跟他的师弟走了。

  电光再闪,眼前的幻影又多了一个。小师妹何玉燕之外,还有他的师弟耿京士。

  这一天是十六年前那个下雨天。他又见着小师妹了,小师妹已经变成了耿夫人。上一次的见面是小师妹来向他告别,这一次的见面却变成了永别。

  眼前重现当年的纪景,他也不知是纪是真,是梦是醒?

  雷鸣电闪中,耿京士在他剑底下倒了下去。耳边有新生婴儿的哭声。

  师妹也在血泊之中。啊天地万物都静止了,只有婴儿的哭声。

  不,不,他好象还听见了笑声。飘飘忽忽的,若隐若现的笑声!

  十六年前那个下雨天,他其实并没有听见这个笑声。这个笑声并不是他用耳朵听到的,而是他用心听见的。这是他想象中的笑声吗?不,他知道这不是幻想,那个女人,那个风骚妖媚,绰号青蜂的女人,即使她当时没有笑出声来,她心里一定在得意地狂笑!

  “唉,我怎么会想起这个女人?”

  他最不愿意想起这个女人,尤其不愿意在想起小师妹之后,又想到这个女人。他甚至自己在哄自己,不不,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那天她根本没在场!甚至哄得他自己都相信了。

  唉,是幻是真,他自己也他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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