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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联剑惩凶奇招启疑窦 抽丝剥茧密室露端倪(3)


  云蕾叫声:“不好!”不假思索,三枝梅花蝴蝶镖脱手飞出。张丹枫大叫道:“贤弟快走!”但见飞镖如电,落处无声,有如泥牛入海,全无踪迹,竟是被那剑杖交荡的劲风震得粉碎。说时迟那时快,久已蓄劲待发的白摩诃一声狂笑,身形飞起,长臂疾伸,呼的一声向云蕾当头抓下。

  云蕾反手一剑,陡觉腰胁一麻,急急飞身掠出丈许,吸了口气,横剑回脱,只见那白摩诃手上已多了一根白玉杖,出手横扫,狠狠打来。原来两人适才换了一招,白摩诃不知云蕾所使的亦是宝剑,被青冥剑的锋芒削去肩头一片皮肉,而云蕾轻功虽妙,亦被他的掌缘扫中背后的“脊心穴”,幸得两人都已避过对方的劲力,所受的剑伤、掌伤都是强弯之未的余势,要不然都要命丧当场。

  白摩诃不敢托大,抽出宝杖对付云蕾的宝剑。白摩诃的白玉杖与黑摩诃的绿玉杖都是天竺特产的宝玉所制,坚逾精钢。白摩诃的功力远胜于云蕾,这一杖扫来,有如雷霆疾发,云蕾不敢硬接,一招“玉女投梭”,避过仗峰,斜身进剑,白摩诃好不厉害,玉杖一抡,呼的一声,就把云蕾连人带剑圈在杖影之内。白玉杖长可七尺,舞动起来,一丈方圆之内,全避不开他劲力的攻击,云蕾施展一身轻灵小巧的功夫,在剑风杖影之中,窜来窜去,眼见性命已在呼吸俄顷之间。

  云蕾突然出手,大出张丹枫意料之外。原来他的功力虽然比黑摩诃略逊一筹,仗着精妙剑法,尚能自保,他适才缩小圈子,正是运用宝剑之力,配以上乘的内功,取得内线抵御的优势,黑摩诃的天摩杖法虽然厉害,却是无奈他何。两人厮拼半夜,眼见将以平手之局告终,以黑白摩诃那样大的名头,能战成平手,他们已要认栽,不料云蕾突然插进,引了白摩诃加入战团,真是如平地波澜,突生变化。张丹枫心中暗暗叫苦:自己以一对一,尚自处在下风,云蕾武功,逊于自己,更是远非那白摩诃的对手。眼见云蕾危急,心中大急,刷刷两剑,反守为攻,强自斜冲出去,虽然明知二人联手,亦非黑白摩诃之敌,但事已至此,不得不然,心中想道:“云蕾为我蹈险,我又焉能弃‘他’而独自逃生。”

  张丹枫剑与身合,疾走如风,飞身相救。黑摩诃哈哈大笑,道:“你这两个娃娃还想逃么?”他正因苦战不下,心中焦躁,忽见云蕾出手,看了一招,知云蕾剑法虽妙,功力尚弱,以自己兄弟之力,以二敌二,那是稳操胜券,当下玉杖前指,紧蹑敌人之后,杖端直指到张丹枫的背心。

  忽听得云蕾一声欢呼,双剑一合,剑光暴长,刷刷两声,白摩诃的左右脚踝,一边中了一剑,黑摩诃的绿玉杖插来,被双剑一圈,反荡出去。黑摩诃大吃一惊,叫道:“走离方,踏巽位,困住他们!”黑白摩诃的天摩杖法也是可以互相配合的杖法,两人首尾相应,踏着八卦方位,就如布下了八阵合围之图,任是多强的敌人也冲不出去。黑白摩诃乃是孪生兄弟,心意相通,战略一定,白摩诃忍着疼痛,挥杖疾绕斜圈,与黑摩诃左右合围,向张、云二人狠狠攻击,连下杀手!只把那在旁观战的四个珠宝商人看得眼花缭乱。

  云蕾一剑刺出,黑摩诃的绿玉杖横里一挑,正使到“天摩献酒”一招,杖端挑向敌人下颚,杖身横击敌腕,杖柄又按到敌人的丹田要穴,一招三式,端的厉害非常。云蕾的“百变玄机剑法”以奇诡善变见长,身形晃处,一招“倒转阴阳”,剑锋自下而上,反削过去,避开了玉杖的一挑,又以攻势迫得黑摩诃挪偏了杖身,按说也可以解开杖柄按穴的的招数。但黑摩诃到底是久经战阵,功力又深,见云蕾剑法精妙,料知前面两式,定然无效,突然加紧最后的一击,横转玉杖,杖柄重重一按,云蕾只觉一股劲力迫来,眼见那杖柄己按到自己丹田上。

  忽听得“当”的一声,火花飞溅,张丹枫一剑隔开白摩诃的玉杖,余势未衰,剑锋顺手抹去,恰恰掠过黑摩诃颈项。黑摩诃忽觉剑气森森,沁入肌骨,不知是虚是实,急急反杖一击,放开了云蕾。黑白摩诃按着八卦方位出击,黑摩诃反杖一击,身形转倒“乾”位,白摩诃斜走“兑”方,白玉杖亦已劈出,双杖合掠,围成一个大弧,张丹枫未及换招,叫声“不好!”云蕾忽然随手一剑,插进当中,这一剑插得恰到好处,但见双剑斜分,黑白摩诃都躲闪不迭。这几招急如电光石火,大家都是不假思索,却不料配合得妙到毫巅,云蕾眉开眼笑,大喜道:“双剑合壁,果然无敌!”随手发出一招,但见张丹枫的宝剑亦从相反方向削出,双剑夭矫如龙,又把黑白摩诃逼得连连后退!

  张丹枫大是惊奇,疑心陡起,瞥了云蕾一眼,云蕾笑道:“你瞧,我这个保镖还不错吧?得理不饶人,并肩子上呵!”她得意忘形,把从周山民处学得的江湖切口乱搬出来。张丹枫又是惊奇又是好笑,挥剑与她并肩疾进,黑白摩诃拼尽全力,挥杖力抗,兀是抵挡不住。张丹枫大笑道:“妙极,妙极!我们二人一合起来,真是珠联壁合!”他随口掉文,云蕾听在心里,不觉面上一红,但见张丹枫在大笑声中,运剑如风,狠狠攻击,目光只注定黑白摩诃,又不似是有心向自己调笑。

  双剑合壁,威力何止增加一倍,黑白摩诃的步法竟被打乱,走不成五门八卦的方位,张、云二人或者并肩出剑,或者前后联招,或者左右分击,或者上下夹攻,一手接着一手,一式联着一式,双剑推动,有如龙门浪涌,大海潮生,黑白摩诃虽是见多识广,技通中西,也不禁被这种捉摸不透的怪异剑法,吓得瞠目结舌!只是再走了十余二十招,白摩诃又中了一剑,黑摩诃也被削去束发的金环,黑摩诃长叹一声,叫道:“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罢了,罢了!”突然扯白摩诃跳出圈子,横杖叫道:“你们赢了,此地由你们作主了!”长啸一声,他们的妻子,那两个波斯妇人,和他们的买手,那四个珠宝商人,都是面如死灰,一言不发,默默地随着黑白摩诃走出墓门。

  张丹枫笑道:“这两兄弟果是怪人,但也算不得英雄人物。喂,小兄弟——”正欲询问云蕾,忽听得门外马嘶,那匹雪白的照夜狮子马和云蕾的红鬃战马相继跑入。原来黑白摩诃践约,将两匹宝马医好放回,白马先到,跳跃嘶叫,挨着主人摩擦,似是无限欢欣,云蕾也上前揽着红马马头,道:“马儿呵,你给那怪物整惨了。喂,大哥——”正想询问张丹枫的剑法来历,忽觉胸口一闷,说话突被梗住,张丹枫向云蕾面上一瞧,突然叫道:“小兄弟,你是不是被白摩诃打了一掌,嗯,不要说话……”云蕾点了点头,张丹枫道:“赶快运气护着丹田,我替你治,你受伤了。”伸手上前,云蕾突然转身,摇了摇头,跌坐地上,哇的吐出一口血痰,道:“你不要来,我自己治。”

  张丹枫怔了一怔,忽然笑道:“小兄弟,这个时候你还避忌么?我早看出来了。”云蕾面红过耳,把头巾一揭,露出青丝,含羞说道:“我不该瞒骗大哥,我实是一个女子。”张丹枫道:“意气相投,结为知己,又何必问是男是女,是女是男。嗯,小兄弟,难道你也有世俗之见么?”云蕾见他气朗神清,满洒脱俗,也不觉泯灭了男女之防,微微一笑,正想说:“可是咱们彼此的来历,都还互不知道呢!”但见张丹枫嘴角含笑,摇手说道:“小兄弟,我知道你胸中有无数疑团,我也是有许多疑问,但你如今伤重,实不宜多说话,多则五日,少则三日,待你伤好之后,咱们再说个痛快如何?”云蕾颔首不语,只见张丹枫又是微微一笑,面对着云蕾说道:“小兄弟,你的伤势如何,应该如何治法,我都实在对你说了吧。”云蕾面露笑容,又点了点头,心道:“这个大哥人倒爽快得很,甚合我的心思,只是他为什么要那样笑呢?”只听张丹枫续道:“我看你这伤势,是被白摩诃的掌力震动了背后的脊心穴,肝脏移位,你所练的内家劲气郁积不能发散,所以心头燥热,面红目赤,脉弦而劲。这种内伤,表面似乎症状轻微,实是极为厉害,若不及早医治,元气必然大损,不死也要变成残废。好在你的内功已有根底,我再以本身功力助你,把三阴(太阴、少阴、厥阴)三阳(阳明、太阳、少阳)的经脉贯通,五脏六腑之气自然能循环不息,精神活泼了。”中国古医学的“灵枢”经脉篇载有十二经十五络的学说,看似奥妙无稽,其实甚有道理,所谓经络即是人体气血运行经过的联络的道路,气血畅通,自然百病不生。(羽生按:南京中医学院编著有《中医学概论》一厚本,内有两章专论《十二经脉的循行》与《奇经八脉》的,甚为详尽,有兴趣者,可以参看。)古代凡习武之人,多少懂点中医的道理,云蕾听他滔滔不绝地谈论医理,心中暗暗笑道:“这个大哥真有意思,前两日看他哭笑无端,只道他是一个游戏人间的狂士,如今看他正襟危坐,谈论医道,却又似个博学的儒医了。”张丹枫说了医理,停了一停,忽地笑道:“可是我却要求你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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