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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假凤虚凰留笑柄 真心实意化疑云(2)


  聂隐娘笑道:“你们多谈一会,我和方师弟给你们开路,不必你们分心作战。”史若梅虽说不提旧事,她心上毕竟还有个疙瘩,不知不觉的就问道:“你那位史姑娘呢,怎么不见她了?”段克邪道:“你问这小妖女么?她害摩勒大哥不成,已跟人跑了!”史若梅大为奇怪,道:“跟什么人跑了?”聂隐娘就在他的前面,段克邪不想说出牟世杰的名字,又怕史若梅见疑,冲口便道:“梅妹,我和这小妖女从无半点暧昧,我可以发誓,若是——”史若梅的一张俏脸,红得像熟透了的柿子,连忙就拦住他的话道:“我管你和她有没有暧昧?你胡乱发什么誓?别惹人笑话啦!”后面这句,她在段克邪耳边轻轻的说,虽是娇嗔作态,但这语气神情,段克邪再笨,也已知道她是相信了自己,故而不许他发誓了。史若梅又道:“我只问你她跟什么人走了,你怎的答非所问?”这时聂隐娘正发出一枚暗器,将前面一个军官打落马下。段克邪轻轻“嘘”了一声,说道:“说来话长,待脱险之后,我再单独说与你听。”史若梅颇觉奇怪,“这和聂姐姐有什相干?瞧他的神气却似不想给聂姐姐知道?嗯,是了,他脸皮太嫩,想是他还有一些体己话儿要和我说,他不知我和聂姐姐比同胞姐妹还亲,什么话都可以对她说的。他在聂姐姐跟前却害了羞了。”聂隐娘打落了那个军官,回头一笑,说道:“你们尽管说吧,我不听就是。”史若梅笑道:“真想不到你会将那位史姑娘骂作妖女,你们不是一路同行同宿的吗?”这一回轮到段克邪面红直透耳根,举起手来,又要发誓,史若梅忽地格格一笑,将他的手拉了下来,说道: “你现在明白了吧,未明真相之前,怎可以胡乱思疑?我只说你一句,你就窘成这个样子!你想想看,你和那小妖女这样亲热,在旁人眼中看来又怎么样?不错,你是正人君子,但除了你,就再也没有正人君子了么?”

  这番说话,史若梅是微带娇嗔,柔声道出,段克邪听了,却如受了当头棒喝!但这当头一棒,正打消了他心上的疑云。这番话话中有话,段克邪再笨也听得出来, “我只道她另有心上之人,和那独孤字已成爱侣,却原来是我的瞎猜疑!不错,我和史朝英的形迹不是比他们更显得可疑么?我只知为自己辩解,却不知自己也错怪了她!”顿时心里甜丝丝的,又是惭愧,又是欢喜,不知不觉的就抓起史若梅的玉手,低声说道:“都是我的不好,我冤枉了你。”史若梅道:“不,我也不对,我不应该故意气你。”双方的说话,只是稍为改动了一些字眼,刚才都已说过了。但这次重说,又添了新的内容,彼此消了疑团,更是心心相印了。

  聂隐娘回头笑道:“你们怎么老是向对方认错,我听着都觉得有点臊了。”史若梅嗔道:“你说过不听,却又偷听。好,我们的话已经说完了,你有事要问克邪就快问吧。”将段克邪推上两步,笑道:“聂姐姐,你别害臊,问啊!”聂隐娘早已想向段克邪打听牟世杰的消息,被史若梅这么一说,“牟世杰”三字到了口边,一时间又不敢说出来,拐个弯儿问道:“对了,克邪,我正想问你,你是和铁摩勒同来的么?”段克邪道:“不错,铁大哥正在那边和羊牧劳恶斗。咱们快去和他会合吧。”聂隐娘道:“同来的还有谁啊?”段克邪道:“还有金剑青囊杜百英叔叔。糟糕,我只知道跟着铁大哥,却没有留心他,不知他是否陷入重围了?隐娘姐姐,你看该先去找谁?”史若梅“噗嗤”一笑,说道: “克邪,你真是个傻瓜!聂姐姐要问的,不是你的铁大哥,也不是你的杜叔叔,还有个人,你怎么忘了?”段克邪道:“谁呀!”史若梅戳了他额角一下,道:“我给你气死了,他……”忽地停口,笑道:“也好,聂姐姐不问,你就不说!”聂隐娘性情较为爽朗,此时她也按捺不住了,便大大方方的说道:“我想打听一位朋友,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牟世杰呢,他来了没有?”段克邪其实早已料到她有此一问,心里不禁为她酸痛,只好吞吞吐吐的说道:“牟、牟世杰么,他没有来。”聂隐娘道:“他没有来?但我听说他早已到了长安。”段克邪道:“他昨晚离开了。”聂隐娘大为奇怪,“世杰应该是和铁摩勒一同进退的,何以单独离开?”她比较老练,人也聪明,顿时察觉段克邪神色不对,更是起疑,顾不得害臊,连忙便问:“克邪,你不必瞒我,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了?”段克邪道:“他没有什么意外,身上毫发无伤。不过——”聂隐娘道:“不过什么?”

  段克邪道:“他身上没有受伤,不过,不过,他已是和我们分道扬镳了!”聂隐娘面色一变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段克邪道:“我和铁大哥到了这里,他则和另外的人到了另外的地方了。咦,你瞧,那不是独孤兄妹吗?咱们先给他们解围再说。聂姐姐,事情我总是要和你详细说的,可不必忙在此时。”聂隐娘疑惑不定,寻思:“克邪一向是不大会说话的人,说不定世杰只是为了别的事情离开长安,并非和铁摩勒决裂?克邪却误用了‘分道扬镳‘这句成语了。”但总是觉得段克邪的神情有异,话意难明,虽然自己给他作了解释,心中仍是难以释然。

  这时他们仍是在战场之中,不过官军不敢靠近来攻击他们而已,所以他们一面说话,一面仍是要不时的用兵器来拍打射来的冷箭,眼观四周,耳听八方,不敢稍有疏神。史若梅忽道:“方师兄,你怎么啦?”原来有一支箭射到了方辟符跟前,方辟符却低下了头,竟似视而不见,幸亏段克邪及时发觉,一记劈空掌将那支冷箭打落了,方辟符抬起头来,双眼有点红润,满脸尴尬的说道:“没什么,一颗砂进了我的眼睛。”他暗中爱慕师姐,此时方知道师姐的心上另有他人。

  独孤兄妹和吕家兄妹被一小队敌人围住,其中有一部分是官军,一部分是精精儿的党羽。为首的那人是精精儿的把弟奚炳达,擅克刀剑,武功委实不弱。独孤莹的青钢剑好几次险些被他打脱手去。

  段克邪来得最快,冲入包围圈中,顿时展开快速无伦的剑术,对官军的兵器则将它削断,对付精精儿的党羽,则用剑尖来刺他们的穴道。转瞬之间,已有七八个人倒在地上。奚炳达是领教过段克邪的厉害的,见他到来,大吃一惊,不敢恋战,慌忙便逃。史若梅跟在段克邪的背后,杀了进来,双方会合,史若梅笑道:“莹姑娘,还认得你的史大哥吗?”

  独孤莹嗔道:“史姐姐,你骗得我好苦!”想起自己雌雄莫辨,空惹相思,不禁哑然失笑,满面通红。史若梅仍用男子的腔调,行男子之礼,一揖笑道:“姑娘休怪,大哥特来给你赔罪了!”独孤莹笑得打跌,说道:“不害臊,还想假冒男子吗?我倒想仍把你当作大哥,只可惜有人不依呢。”回过头来,又对段克邪笑道:“说起来,我也该向你赔罪。只怪我不知道你就是史大哥的未婚夫婿,多有冒犯了。”她说惯了口,一不留神,又把 “史大哥”三字说了出来,众人听得“史大哥的未婚夫婿”这一句话,哈哈大笑。

  段克邪道:“我也该向你们兄妹赔罪。”独孤莹道:“段小侠,赔罪那是不必了。只望你今后可要好好待我史姐姐。你只能有一个史姑娘,可别要三心二意了。”话中暗点前几日在路上遇见段克邪与史朝英之事,段克邪笑道:“若梅多了你这位妹妹帮她,我哪还敢对她不好。”

  吕家兄妹也上来和段克邪见过,独孤字故意靠近吕鸿秋,与她并肩而立,笑道:“鸿秋,你和史姑娘的误会也可以消除了。妹妹,你知不知道,不单是你受了史姑娘的骗,吕家姐姐也曾把史姑娘当作男子呢。”独孤莹道:“哦,有这样的事,吕姐姐可还没有对我说过。”吕鸿秋笑道:“日后我再给你说我在金鸡岭所闹的笑话。史姑娘,你还怪我莽撞么?”独孤宇是有意作出和吕鸿秋亲热的,段克邪看在眼内,心中疑虑尽消,“原来这独孤宇也早已有了意中人了。我这几个月来,胡乱思疑,真是自讨苦吃。”吕鸿秋对独孤宇本来也有几分意思,如今见独孤宇说话的口气,显然已把她当作“自己人”看待,心中也不觉甜丝丝的,又是得意,又是害羞。

  八位男女英雄会合之后,冲杀出来,官军当者披靡。段克邪眼光一瞥,见卫越和石青阳还在官军包围之中,高呼酣斗,笑道:“和卫老前辈交手的那个军官是九城司马杜伏威,卫老前辈大约因他是朝廷大官,故此手下留情。这姓杜的陷害我铁大哥的好友秦襄,我倒是气他不过,且待我去给他一点教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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