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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武学分传三弟子 奇能骇俗一神僧(2)


  “我母亲带我们三姐妹回乡,兵荒马乱,不幸大姐又在途中失散。我和二姐跟着母亲,躲到深山,她母兼父职,白天教我们练武,晚上教我们读书,还教我们一不可忘了国仇,二不可忘记了要找回大姐。可怜她忧患余生,未曾得雪国耻,未曾得见大姐,就在今年春头过世了。

  “我们两姐妹丧了母亲,正拟下山访寻大姐,可巧就有一个知道大姐消息的人来了。”

  蓬莱魔女道:“这人可是、可是笑傲乾坤?”赫连清霞道:“不,是武林天骄。他是从宜哥那儿得知我家所在的。”

  耶律元宜说道:“我和霞妹两家是世交。他爹爹是羽林军统领,我爹爹是副统领。金兵攻破我国京城之日,赫连世伯对我爹爹说道:‘国破家亡,主辱臣死。要有人死节,也要有人复国。死节易,复国难,我是统领,理当效忠皇上,为国捐躯,就让我选择这条较容易的路吧。你比我坚毅,忍辱复国的艰难任务,就只有请你勉力为之了。’我爹爹在他劝说之下,假意投降了敌人,保全了羽林军的一部份力量。可惜在我爹爹在生之日,始终没有机会复国。我爹爹死后,我继承了他的遣志,也继承了他的爵位,做了金国的世袭龙骑都尉,开封府兵马总管。

  “霞妹这一家人藏匿的地址,只有我和爹爹知道,我每年总要到山上几次,探望她们,告诉他们外间的消息。我爹爹是三年之前过世的,我做了掌握兵权的将军,就不能擅自离开职守了。武林天骄的堂兄檀道隆是金国兵马大元帅,正是我的顶头上司,我做了将军之后,不久,也和他相识了。渐渐,我们彼此知道了对方心事,我要复兴辽国,他则要挽救金国,免得金国在暴君的穷兵黩式之下,自趋灭亡。抱负虽不相同,但要推翻完颜亮的目的则一。

  “我和檀公子做了好朋友,他有一天与我谈起他的师门来历,说是要去遍访他的同门,却不知辽国这一支人的下落。我见过霞妹的武功,不过她的武功是母亲传授的,她对自己的师承来历,也不清楚,只知是爹爹小时得自一个异人的传授,那异人收有宋、金、辽三个弟子。我听了檀公子的话,两相符合,就把我记得的霞妹武功家数,练了几招给他看。檀公子一看,就说定是他的师妹霞妹无疑。因此,我也就把霞妹这家的藏匿所在告诉他了。”

  赫连清霞接着说道:“那日他来到我家,最先见到我的二姐,一见就吓了一跳,嚷道:‘你、你不是玉面妖狐?’二姐一听,登时起了疑心,盘问他谁是玉面妖狐,两人动起手来,檀公子才知不是。我二姐和大姐长得一模一样,比我更为相似,柳女侠,这是你早已知道的了。

  “檀公子解释了这个误会,我们才知道大姐的消息,知道了她己变成了江湖上臭名昭彰的‘玉面妖狐’,且又认贼作父,当然极是痛心。于是二姐留下我看家,她就跟了檀公子下山,找寻大姐。”

  蓬莱魔女恍然大悟,心道:“原来她的二姐乃是冒充玉面妖狐,意图套取我师兄和她姐姐之间的秘密的。怪不得在两人对话的时候,许多环节都凑合不上,教我师兄起了疑心。”耶律元宜道:“听说檀公子也到了江南,柳女侠,你可知道他的行踪么?”蓬莱魔女道:“前几天晚上,我在千柳庄还见过他,他却没有见着我,那晚他正是和赫连姑娘的二姐来找柳庄主的晦气的。”耶律元宜道:“找什么晦气?”蓬莱魔女道:“我也听得不大明白,只知他是受人之托,要向千柳庄的柳庄主讨还一本武功秘笈,你们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耶律元宜诧道:“檀公子与我无活不谈,这事他却从未对我说过。柳女侠,那晚你也在千柳庄吗,为何未曾与他们见面?”蓬莱魔女不愿说出她和柳元甲的关系,便含糊答道:“不错,那晚我正巧路过千柳庄,远远看见他们和千柳庄的人打斗,我要过去帮忙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赫连清霞说道:“可惜,可惜,原来二姐也到了千柳庄,要是她早来个两三天,我们就可以遇上了。”

  蓬莱魔女道:“我还想冒昧再问你一桩事情,你和笑傲乾坤华谷涵华大侠是怎么结识的?你二姐不是留你看家的么,你怎么又与华大侠同到江南来了?”

  赫连清霞道:“说起来我认识笑傲乾坤还远在认识武林天骄之前。这事须得从一个老和尚说起。”蓬莱魔女道:“什么老和尚?”赫连清霞道:“在我们隐居的那座山上,有座古庙,是以前山里猎人供奉的药王庙,连年战祸,壮丁抽调一空,山里猎人也不能免役,这座古庙年久失修,也根本没有什么香火了。但庙里却有个老和尚。这老和尚可有点古怪。”蓬莱魔女道:“有些什么古怪?”

  赫连清霞说道:“他从来不出庙门,长年在云房里打坐,有一个小沙弥服侍他,我小时候最顽皮,也常到庙里玩耍,只知有这么一个老和尚,但他总躲在云房里面,我也没见过他。听小沙弥说他是个残废人,已经半身不遂,不能行动了。后来过了几年,他的病忽然渐渐好了,有时我在庙里也能见着他了,但他从不张口说话,偶尔开口,也只是念经,神情十分肃穆,我可不敢惹他。他虽然能够走动,面上还带着病容,加上那肃穆的神情,令人看了有点害怕。

  “又过了几年,大约在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忽然有外面的人常来看他了,这人是个相貌俊雅的书生,一来就陪那老和尚下棋。这书生也极是古怪!”

  蓬莱魔女心知她说的这人定是华谷涵无疑,心道:“华谷涵有狂侠之称,在一个小姑娘眼中看来,当然是行为怪诞的了。但这老和尚却是什么人呢?华谷涵经常去拜访他,自必也是大不寻常的人物了。”

  赫连清霞道:“这书生的古怪,当真令人难以想象,那么大一个人,就似小孩子一般。”这说话蓬莱魔女听来,倒是觉得又新鲜,又古怪,禁不住问道:“怎么似小孩子一般?”赫连清霞道:“他和那老和尚下棋,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又饮酒狂歌,似哭似笑,哭笑不分,有一次我在旁边观棋,他们也不理我,那书生有一只角被老和尚的白子侵入,他忽地推棋而起,长叹一声:‘偏安之局,终不可保!’竟然就大哭了一场,我从来没有见人哭得这样伤心的。我就上去替他下了两子,对他说道:‘这局棋还可似挽救,你怎么就认输了?你看我这两颗黑子一下,这只角不是也可以保全了吗?书生大哥,你不用伤心啦。’那书生看了一看,收了眼泪,忽地又大笑起来,说道:‘不错,不错。’我可没有想到可以用围魏救赵之策,你来打我,我也可以跑去打你,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这确实是个高明的战略。姑娘,你的棋下得不错呀。’”那老和尚每次和那书生下棋,任那书生哭哭笑笑,他总是不出声的,这次却开口了,说道:‘老僧老矣,这局棋是应该由你们年少的一辈继续下了。’他举袖一拂,把全盘棋子尽都搞乱,那书生棋兴未已,就拉我陪他下棋。

  “就这样,我和这书生交上了朋友。我说我可以陪你下棋。但你给我什么酬报?这回轮到那书生觉得奇怪了,他不住地打量我,说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要什么酬报?’我说:‘我知道你是个读书人,我妈每天都要我做功课的,我陪你下棋,功课就没有工夫做了,这样吧,我陪你下一盘棋,你给我做一道课题。’那书生笑道:‘你今天要做什么功课?’我说:‘我妈要我学做诗,今天你给我做两首律诗,不瞒你说,我连平仄对仗都弄不清楚呢。’那书生大笑道:‘我道要什么酬报,原来如此,这个容易,容易!我替你做四首律诗,明天的功课,也可以交卷了。’我见那书生经常饮酒狂吟,猜想他必会做诗作词,果然不错,那晚我妈大大夸奖了我,说我进步神速,诗做得比姐姐还好了。她一高兴,就要当面考我,我通红了脸,只好把实话说出来,我妈起先是生气责备我一顿,说我不该请人作枪,欺骗了她,后来又高兴道:‘难得有一个满腹诗书的饱学之士来到这儿,明天你请这客人到咱们家里来吃一顿便饭吧。我要瞧瞧他是什么人?从这两首诗看来,他倒似是个伤时忧国之士,但你也不要把咱们的身份泄漏了。’”

  蓬莱魔女笑道:“你们没有泄漏身份,笑傲乾坤华谷涵的身份,这一回大约是要给你妈妈看破了?”赫连清霞道:“哦,原来你已猜到这书生就是笑傲乾坤了。他可是聪明得很,恰恰相反,我妈没有看破他,我们的底细却反而给他看破了。”

  赫连清霞接着说道:“那一晚他来我家作客,我还担心他疯疯颠颠的样子,会得罪了我妈,谁知他狂颜故态尽都收敛,对我妈毕恭毕敬,完全守着小辈见长辈之礼,我妈也敬重他是个读书人,请他多指点我们姐妹的功课,他们二人谈得很是投机。

  “华谷涵说他不能在我家教馆,但答应时常来往,我妈说你肯指教小女,那就是她的老师了,我敬华先生一杯。我妈给他敬酒,我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蓬莱魔女问道:“你妈暗中较量他的武功?”赫连清霞道:“不错,我妈以隔物传功的绝技,将酒杯递去,瞧他是否察觉?只要他一接到手中,我妈的内力就可以震伤他的手少阳经脉,令他残废。我不知妈为何如此,还来不及拦阻,华谷涵已经把酒杯轻轻巧巧地接到手中,神色丝毫未变,客气两句,就把这杯酒喝了。”

  蓬莱魔女笑道:“这么一来,他的上乘内功不是已显露出来了吗,怎说还没有给你妈看破?”赫连清霞道:“他并没有显露上乘内功。当时我也很疑惑,席散之后,我妈对我说道:‘我几乎误伤了华先生,原来他当真是不会武功的。’我疑惑道:‘他不是把你那杯酒接下了吗?’我妈笑道:‘若然他具有上乘内功,酒杯一触及他的手指,他就会立时生出反应,我也会立时察觉。但我丝豪未感到他的内功反击,一个人总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所以我才敢断定他不懂武功。’原来我妈的内力已到收发随心之境,微微一沾,察觉他不懂武功,就立即把内力收回了。他不但骗过了我,还骗过了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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