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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李代桃僵(3)


  杨守义暗自想道:“这厮乃是黑道上的人物,怎的却甘心做了什么贵人的随从?”

  心念未已,只听得西门柱石说道:“李益寿这老儿对咱们倒是客气得紧,把咱们当作了钦差大臣啦。”

  那少年将军道:“翦长春应该早已到了凉州了,怎的不见他来迎接咱们?”

  杨守义不觉又是一惊,心道:“这少年口气好大,翦长春官居金国御林军副统领,他的口气,竟似把翦长春当作他家的奴才!”

  人马经过之后,街上恢复常态。王吉出去打听,回来说道:“杨香主,你猜那少年将军是什么人?”

  杨守义道:“是不是金国的王室子弟?”

  王吉道:“不错,他是当今皇叔兼领金国御林军的完颜长之的儿子。”

  杨守义吃惊道:“哦,原来他就是完颜豪,怪不得口气这么大。”心想完颜豪武功十分了得,他来到凉州,一定是住在总管衙门,要救耿电,只怕是更不容易了。

  由于完颜豪来到,凉州全城戒严,待到准许行人恢复通行时,已是将近黄昏时分了。

  王吉和杨守义去找那个煤炭行的弟兄,果然不出所料,他对有关耿电的消息毫无所知。在总管衙门里,他结识的也只是厨子和小厮这一类人,要打听也无从着手。

  杨守义只好吩咐他道:“明日你送煤球去,不妨藉故逗留久些,留神听他们的闲话,说不定可以找得什么线索。”

  回到王吉那间豆腐店的时候,邻居一个卖菜的老头过来笑道:“老王,你这间豆腐店名气可是不小呀,今天有一个远道来的女客人专程来买你的豆腐呢。我告诉她,你这间店正在修整炉灶,今天歇业。她临行时说明天还要再来。”

  王吉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远道来的客人?”

  那老头道:“她的口音和咱们城里人不同,我一听就知道了。后来我问她住在哪里,她果然是住在乡下的。原来她是乡下大户人家的丫头,说是奉了主人之命,特地要来买你王麻子的豆腐。”

  原来这老头见识浅陋,平生足迹不出凉州城门。离城十里之外,他就认为是“远道”了。当然他也不懂分别各地的口音,只要听得不是凉州城里人的口音,就一概称之为“外地人”。

  王吉笑道:“我这位表叔才是远道来的客人呢,他是三百里外的地方来的。”

  那老头看了杨守义一眼,咋舌说道:“哦,那么远。怎的我从未听你提过有这么一位贵亲?”

  王吉笑道:“这年头穷人家哪还谈得上什么‘走亲戚’,我和表叔断绝音讯已有十多年了。说句笑话,若不是他今日找来,我还不知道他还活着呢。”

  那老头叹口气道:“这话说得是。常言道得好: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和我一同住在这城里的同宗子侄,也经常是成年都没有来探望我一次呢。贵亲老远的来探你,这份人情可是难得!”

  王吉说道:“有件事情请你帮帮忙。”

  那老头道:“常言道得好,远亲不如近邻。我做得来的,一定帮你,你说好了。”

  王吉道:“常言道得好: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我这个人胆子小,最怕招惹官府惹麻烦。表叔今晚在我家留宿,我不想去禀报里正了。你可莫对外人说是我家来了远道的客人,官面的人疑神疑鬼,说不定会要查问的。”他套用那老头惯用的口头禅“常言道得好”,开了个头,这才说到正题,乐得那老头子哈哈大笑。王吉笑道:“大叔,我可不是说笑话呢,当真是有点担心的。”

  那老头笑道:“我道是甚为难之事,原来只是要我不说话。常言道得好: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你们不叮嘱我,我也不会胡乱向人家说的。”

  老头走了之后,王吉关上店门,说道:“这事情可是有点蹊跷。杨香主,我离开多年,帮中情形很是隔膜,不知有没有新来的女头目?”

  杨守义道:“没有呀!”接着说道:“这个女子当然不会是专诚来买你的豆腐的,但什么路道,我可也是猜想不透。今晚咱们加些小心,你的店子可有什么便于躲藏的地方么?”

  王吉想了一会,说道:“磨房朝西那堵墙穿了一个窟窿,我还没有补上。隔壁是张大叔的柴房,有事之时,你到隔壁先躲一躲。待会儿咱们在窟窿上砌上两块活动的砖头,然后在前面放两大篓黄豆,大篓高逾人头,正好可以掩盖原来是窟窿的地方。”

  杨守义道:“这不是要连累张大叔吗?”

  王吉说道:“张家后门是条暗巷,你不必留在他家,就可悄悄溜掉。”

  杨守义道:“那么你先过去和他商量商量,他不欢喜的话,咱们就不可这样做。”

  王吉说道:“张大叔这人心地极好,他一定会答应的。事先和他说,只怕会引起他的猜疑,你我的身份可又是不能向他吐露的。依我之见,这只是有备无患的一招,当真有事之时,你才过去,事先还是不必和他说的好,何况咱们只是借道?”

  杨守义皱眉道:“虽然只是借道,也得光明磊落,我总觉得瞒着他不大妥当。”

  王吉无可奈何说道:“好,香主既然定要如此,我就过去和他商量。但老人家总是爱查根问底的,他若问起你为什么要逃走——”

  杨守义道:“迫不得已之时,我许可你把我的身份告诉他。”

  就在此际,忽听得蹄声得得,有三匹马正在向着他们所住的这条街道跑来。蹄声戛然而止,听得出那三个人就在他们这间豆腐店门前下马。

  三个人中,有两个人是执着火把的。杨守义和王吉从门缝张望出去,认得手上没有拿着火把的那个军官,正是今日才到凉州的完颜豪的随从西门柱石。

  王吉苦笑道:“来不及了,你赶快过去吧!”话犹未了,就听得西门柱石说:“是这间豆腐店吗?”

  另外两个军官是凉州武士服饰,齐声答道:“这条街上只有这间豆腐店,不会错的!”

  总管衙门的武士跑来搜查一间小小的豆腐店,这已经是极不寻常之事;总管的贵宾、王子的随从竟也参与其事,那就更是匪夷所思了。

  倘若仅是对付一个王吉,用不着西门柱石出马,杨守义当然知道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了。心中苦笑,暗自想道:“这才真是叫做无可奈何,没办法,只好做一次偷偷摸摸的事情了。”

  杨守义从磨房里偷偷钻过邻居,外面打门的声音已是如同擂鼓:“开门,查夜!”豆腐店的板门哪经得起两个武士的擂打,蓬的一声,两扇板门,终于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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