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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仆仆风尘求绝技 茫茫来日大艰难(7)


  也正因此,朱红灯才在丁晓因被父迫婚,异常苦闷之际,偕红衣女侠深夜留书,引他出走。

  也正因此,朱红灯一路缀着丁晓,暗加保护,丁晓一点不知。朱红灯看住这初历江湖的少年,一路上闹了许多笑话,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但却又不愿很快就点醒他,因为朱红灯正想借此让他多受一些磨炼。

  不想丁晓的笑话愈闹愈大,在小酒店中,竟胡乱扯上匕首会而被捕捉。朱红灯见了,暗暗叫苦,他如果当时即现身相救,一来官军方面人多;二来那酒店在官道之旁,行人川流不息,他也不想在那厮杀。他这才立即找到一位义和团拳民,叫他驰马到安平府总舵的“拳厂”,叫安平的总舵率队在赭石岗前埋伏。朱红灯算定官军一定要押解他们回安平,而回安平,赭石岗是必经之路。同时他有一位“老友”,当时也正路过安平,住在拳厂,他也吩咐那位报信的义和团拳民,代他约那位老友到赭石岗相助。

  就这样,在赭石岗前一场血战,数百官军马队,或被歼或被俘,一个也没有逃出。

  到这时候,丁晓才知道这个“朱师叔”竟然就是义和团的开创人,也就是义和团的总头目。当下他正待道谢,也正待询问(他有许多疑团还未尽释),朱红灯却又摆了摆手说道:“我先给你介绍一个人。”他话尤未了,却听得有人哈哈笑道:“何须你来介绍,难道我就不认识他?”

  丁晓闻声回顾,只见来人身穿白绸长衫,手拿描金扇子,一派书生打扮,显得潇洒出尘。这人正是中途拦截官军,向军官讨买路钱的怪书生。

  丁晓见他说认识自己,不禁一愕,自己一向足迹不出保定,今番还是初涉江湖,哪会和此人见过面?丁晓正待问他,只见他已哈哈大笑道:“令尊是不是执掌太极门的先辈丁剑鸣?世兄的尊名是不是单名‘天将破晓’的一个‘晓’字?我一见你这手太极枪法,就知道你的来历了,我与令尊,虽只是慕名,对贵派的身法手法、弟子、渊源也还稍知一二。”原来这书生打扮的人是个老江湖了,丁晓的来历竟自给他一眼看破。

  当下朱红灯也笑了:“光棍眼,赛夹剪,算你猜的不离。只是你这身打扮,也是终年不改,别人也很容易看破你的来历。”说着,他把眼光向丁晓扫了一下,意思好像是探询丁晓知不知道此人。

  丁晓情知来人必是游戏风尘的一个江湖侠士,可是他与武林同道,江湖人物素鲜来往,如何会猜得出?

  他想了一想,正想向朱红灯请教此人名号,忽地金华以前和他谈起过的江湖人物,像闪电般掠过脑海,他蓦然喊出来道:“前辈莫非是江湖上人称‘铁面书生’的上官瑾‘老英雄’?”

  朱红灯立即在马背上哈哈大笑:“如何?连这一初闯江湖的少年,一看你的打扮,也知道你的来历?我看你似乎该换换装束,免得太过招摇呢!”

  铁面书生不理朱红灯,拉着丁晓的手笑道:“是谁给你说过我的名字的?只是我很不喜欢你叫我什么‘老前辈’‘老英雄’,我还未到倚老卖老的时候!”说完又对朱红灯说:“我这身装束算是我的活招牌了,我也不怕狗腿子们注目,他们有本事把我捉去,我不在乎!”说罢又是一阵大笑。朱红灯皱了皱眉头,很不以为然,可是见他说得高兴,也不马上驳他。

  铁面书生上官瑾是江湖上的一个奇士,很少人知道他的来历。尤其是对他的武学渊源更不清楚。据江湖上的传说,只知他的确是一个不第秀才,他的弃文学武,有一段极其有趣的故事。

  他是江苏无锡的一家读书人家子弟。江浙文风素盛,他自然也是“束发受书”,他又天资聪颖,十来岁时,四书五经已很是琅琅上口。他的先生、父母都以为凭他的本事,一定可以“青云直上”了,谁知不然,他一连考了好几次秀才都没有考中,到他父母双亡,他也二十岁了,还是得不到半点功名。原来他家业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无钱无势,文章纵好,却不入主考之眼。入主考眼里的是有贝之财,而不是无贝之才。

  他父亲死时,还叫他继续应考,他父亲人虽将死,而望儿子取“功名”的心境还没有死。不料,未到他服满之后,再考一次,他自己的功名之心却先自死了。原来就是这次考试,发生了一桩科场大笑话。那次三场考罢,榜发下来,巍巍高中的新解元名叫“夏器通”,而上官瑾则仍旧是名落孙山,榜上无名。

  上官瑾屡试不第,虽然多了一次失望,倒还未觉得十分难过。只是他很奇怪,今科的新解元,何以会被夏器通这小子中了?

  夏器通在他们那群“后补秀才”中是有名的“大不通”,平时写的文章,叫上官瑾改,上官瑾也有无从改起之感,所以上官瑾常常笑夏器通道:“别人的文章,掷地有金石声;而你的文章,其声却当如‘高山滚鼓’,不通!不通!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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