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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魏五郎解释着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枫哥,我是怕姓方的并没有留在曹家。”

  谢青枫道:“也简单,摸进楼里一探便着。走!先从亮着灯的那间房子开始。“两条身影拔起,中间没有经过任何停顿就攀上了二楼亮灯的房间窗框之下;谢青枫不仅对魏五郎的轻功造诣深表赞赏,魏五郎的身法、姿势、落着点,不傀都是一流,甚至连速度也颇够水准,而那种轻灵巧活,尤其难得;干他这一行,陪衬起来确然相得益彰。

  手指扣着窗框下的木嵌,谢青枫示意魏五郎,向房中窥探,魏五郎小心翼翼的接近窗缝凑眼上去,只一瞄就缩回头来,光影暗淡中,脸上却有持不住的惊喜:“姓方的果然就在房里,枫哥,你又猜对了!“谢青枫小声道:“看清楚啦?”

  魏五郎有些喘,他兴奋的道:“没错,正是这王八羔子,他侧躺在床上不知瞧着什么鸟书,面盘对看窗口,灯光照过去一明二白,就是他!”

  谢青枫轻轻的道:“很好,我进去拿人,你伏在这里打接应,等我招呼你再现身!”

  魏五郎忙道:“枫哥,姓方的随身带得有几名武师,你可要防着!”

  低应一声,谢青枫身子斜翻,掩闭着的两扇窗户并未下栓,只一伸手就推窗而人,宛似一股淡淡清风吹进房中。

  那张紫檀木雕花的床橱上侧卧着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长得眉目端秀,一表人才,就是眼波流转不定,略显浮华之态。他骤觉房里空气起了回荡,目光瞥处,赫然发现了谢青枫这不速之客,于是眼波四转,便更加不定了。

  谢青枫背负双手,靠在窗边,笑吟吟的开口道:“秉烛夜读,神游古今,方老弟真个雅兴不浅!”

  床上的年轻人放下手中书册,缓缓坐起,形态倒还十分从容镇定;他一边用手抚平身上月白中衣的皱折,边沉声问道:“阁下何人?深夜擅闯敝处又有何为?“谢青枫笑容不改:“你是方逸,没有错吧?”

  年轻人冷冷的道:“没有错,我是方逸,你是谁?”

  眼睛流览着房中的诸般陈设,谢青枫神色和悦的道:“我受一位朋友所托,特地前来与你打个商量,造访的时间不对,尚请方老弟你见谅!“方逸上下打量着谢青枫,态度上已流露出傲岸之状:“不管你是什么人,都无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喜欢绕圈子,尤其不喜欢以这样的方式来和我晤面!“谢青枫不温不怒,安闲如故:“势不得已,只有从权,方老弟,好在我已先向你表达过歉意了;咱们长话短说,有位魏五郎,想你知道这个人。”

  脸上的表情一硬,方逸道:“怎么样?”

  谢青枫道:“看我薄面,放过他吧!”

  注视着谢青枫,方逸忽然吃吃笑了:“所谓’物以类聚‘,魏五郎是贼,约莫你也是个贼了?你们这些贼种,有什么资格来同我说话更讨人情?看你薄面?你这张脸只配我拿脚来踩,多瞅一眼都作呕,看不得。”

  谢青枫仍然没有生气,他静静的道:“首先,方老弟,我不是贼,魏五郎或许是贼,但他纵然是贼,却要比你、比你方家任何一个人来得干净、来得正直、来得坦荡!你们方家的作为正合了两句话满口的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娟!“方逸神色顿变,愤怒的道:“你,你敢侮辱我们方家。”

  微微一笑,谢青枫七情不动的道:“常山’方家,平日广结人面,四植奥援,再仗着本身那点潜势,自以为就能横行天下、称霸一方了?老弟,其实还差得远哩!江湖深遥、草莽浩荡,正是卧虎藏龙,玄机千万,岂是你们方家识得透、看得明的?只这么点派场,不如收敛些好,你瞧瞧,我不就不受吓啦!”

  方逸不由气得脸孔泛青,浑身颤抖,他握拳透掌,咬牙切齿的道:“大胆狂徒,放肆匹夫!你竟敢如此污蔑方家,谤我亲族,不论你是何人,今晚必叫你遭受严惩,决不宽贷!“谢青枫耸耸肩,道:“方老弟,你们方家暗设陷阱、预布圈套,只为了一己私利,便诱人入套,事后犹不饶不休,欲待杀之灭口;这种种卑鄙作为,正该受罚!今晚上,便你不惩我,我亦要惩你!“方逸咆哮着道:“你这贼种,你死走了,我要用你身上的血封住你的嘴!“谢青枫双手分向左右摊开,大马金刀的道:“我等着你来封,方老弟,怕只怕连你爷爷都办不到哪。”

  大吼一声,方逸从床上跃起,双脚凌空斜踹,谢青枫连眼皮子也不眨,左掌候出,暴斩对方膝弯,方逸身形忽侧猛曲,右手五指如钩,直抓谢青枫的面门,而谢青枫卓立不动,一脚突飞,兜着屁股已把方逸踢了一溜滚!身子顺势滚到床边,方逸伸手摸向枕下,挺身再起的当口,手上已握着一双长有三尺、寒光闪闪的“别心钩’。谢青枫笑了,他慢慢的把手转到后腰,慢慢的拨出他的”铁砧“,”铁砧“泛动着沉暗却冷森的淡蓝色芒彩,锋利的刀口又透着一抹隐隐的赤晦,刀一举起,即已杀气迷漫,似乎连室中的温度也跟着降低了。

  望着”铁砧“,方逸突的一激灵,脸孔肌肉也迅速抽搐起来:“这把刀……可是叫‘铁砧’?“谢青枫道:“不错,这把刀,正是叫‘铁砧’。“方逸面色青白的仁寒在那里,好半晌,d舌头发直的道:“那……那么,你,你就是‘青枫红叶’?“谢青枫道:“很遗憾,我就是‘青枫红叶’。“结实的躯体微微摇晃起来,方逸呻吟了一声,不知所措的道:“我们方家与你无怨无仇,素来是河井水互不相犯,谢青枫,你为什么要替姓魏的强行出头?我们哪儿招你惹你了?“谢青枫平静的道:“好叫你得知,方选,因为你们所作所为在道理上站不住脚,在德格上过于卑下。另外,魏五郎是我的朋友。“方逸吃惊的叫了起来:“什么?魏五郎会是你的朋友?“

  谢青枫道:“对,你想不到魏五郎也有我这样的朋友吧?我告诉你,一个人的谋生之道为何,做不得人格的凭断,做凭断的应是这人的素行及本质;方逸,你们不是贼,但你们默省自问,你们手段之阴险、用心之歹毒,还远不如一个贼!”

  方逸脱口呼叫:“你胡说!”

  谢青枫酷厉的道:“随你狡辩吧,但今晚的事实是,曹小凤离你越来越远了,曹府若大的家财对你而言,亦将烟消云散,方逸,你能落到的只有一场空!“额头浮凸着筋络,面孔扭曲着,方逸已经控制不住情绪,激动的怪吼:“你敢!谢青枫,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方家人必然将你挫骨扬灰,碎尸万段!方家人决计不会放过你。”

  手上的“铁砧”缓缓斜举,在灯火的映照下,锋口那一扶赤晦的光华波动流灿,恍馏间,似是变得颜色鲜艳了,谢青枫的语声像来自九幽:“方逸,你们方家,只算个鸟!”

  不错,他说过,他十分了解年轻人的心态血气方刚、架驾不驯是惯常的通病,如果再加上这个年轻人出身不凡,略有名望,就越发崖岸自高、不可一世了;在这种情况下,受辱胜于挨刀,使之激怒冲动,乘隙下手,则更省事三分!

  方逸完全是照着谢青枫的意愿在行动,几乎就像谢青枫指掌下面用丝线吊挂着的一具傀儡,随心拨弄,收发自如。现在,他正厉声化喝,举钩猛扑,这一着,当然也在谢青枫的预料之中。

  “铁砧”比“别心钩”的去势更快,钩芒甫映,刀锋已正中斩至方逸胸前,这位“金童子”立刻旋身回招,钩首有若蛇信吞吐,从另一个侧角翻刺,令他吃惊的却是,竟然刺了个空!有如自虚无中骤然凝形,“铁砧”突几从斜面劈落,“呛啷”一声,方逸的左手钩已经脱手震掉,一条胳膊直麻上肩!便在这时,房门猛升,四条彪形大汉蜂拥而人,方逸借势窜跃,口中大叫:“拿住这奸细!”

  为首一个青脸豹眼的大汉呼吼半声,手上的“金背砍山刀”,仿佛泰山压顶由上而下,搂头盖脸的狠劈谢青枫!身份一下子又变做“奸细”的谢青枫,这次可不作兴逗乐子了;他的“铁砧”迎着砍山刀横销,“锤铬”碰击里,青面大汉刀身弹起,人向后仰,“铁砧”粹闪又翻,那位仁兄的半片脑袋已飞撞向墙,又血糊淋漓的反震落地!谢青枫的动作有如一阵狂风,第一个死人的躯体尚未倒下,他身形暴起,刀落似闸;连肩带背便把这第二个掀鼻汉子斜斩两段,甚至连那汉子使用的兵器“判官笔”都同时“砍断!第三位执着一对大板斧的仁兄,见状之下,不禁吓得”发“声怪叫,一缩头就待往后榴,谢青枫青衫飘拂,抢先封住出口,铁砧明着直砍那人,却在对方举斧招架的须臾,骤然转向,兜腰而入又齐腰而出!仅存的一个汉子人正站在窗边,却宛似中了邪一样凸瞪着两只眼珠子,直定定的望着谢青枫,他歪例着嘴巴,扭曲着面容,一对短钢枪已有一杆掉在脚下,另一杆拖在身侧,看光景,像是吓傻了。

  吓傻的显然不止他一个,还有一位方逸,“金童子”方逸。

  只穿着一袭月白中衣的方逸,手上落单的那柄”别心钩“,软搭搭的倒拎着,脸庞的颜色一片死白,他的模样亦似是被什么邪魔吓着了,呼吸困难又目光惊滞,身子更不住簇额打颤,还有点像,哦,癔病症发作之前的德性。

  谢青枫没有犹豫,走到窗边的朋友跟前,他掏出一封早就写好的信件,用力塞人那人怀中,然后,反手一记大耳光,打得这位仁兄摹而痛叫,丢枪捂嘴,踉跄倒退却好歹是还了魂啦!先将“铁砧”插回后腰板带,谢青枫逼视对方,用手指点了点前襟位置:“这封信,你拿回去交给你家主子方烈,听明白没有?”

  那人捂着嘴巴,慌忙点头,却呻唯唁晤的不知在扯些什么卵淡。

  谢青枫又恶狠狠的道:“叫姓方的一切按照信中所言行事,否则,他的宝贝孙子就会被送回来,当然,只缺了个脑袋!”

  说着,他转身行向方逸,再没有多二句言语,仅是摆手做了个“请”的表示,方逸居然毫不反抗,就仿若一具行尸走肉,乖乖的跟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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