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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说着,他拎着他的皮酒囊,独个儿潇潇洒洒地走出门去。

  外面,夜色凄清幽冥,颇俱淳清,有风轻拂,天空中星辰稀疏,一闪一眨,倒更显得这郊野的夜晚荒落而冷寂了……悠闲地在茅屋前面的空地上踱着步,敖楚戈望望天色,喝口酒,像在沉思,又像只是在欣赏夜景,数数星辰,横样轻松自在。

  屋里,灯光低暗下来,似是他有人捻小了灯蕊,准备歇息一会了,这时;一个人影从门内闪了出来,走向敖楚戈这边—一—是白羽。

  敖楚戈迎着白羽笑笑,道:“这段时光里,莫非你也养成了半夜不眠,喜欢倘样屋外吟诗赏景的习惯?”白羽知道这是椰榆,他苦笑道:“我哪有你这样的诗情画意?这几年来,脑子想的,心里求的,只是如何再能回到中土,好好地过日子,不要再为了生活犯愁,这就够了。”

  敖楚戈微喟一声:“人活着,若只为了吃饭穿衣担心。这人生未免也太乏味……”白羽涩涩地道:“但是,你还不知道人口果时常饥肠辘辘,衣不蔽体,连生活都难以解决,日子可就更乏味了……”敖楚戈忽道:“在外地的辰光,怎么不做几票?”摇摇头,白羽道:“苗疆一带,值得下手的目标太少,况且那里自成一片江山,当地的道上朋友极为齐心,在观念上就对外来者保持警戒与隔离,设若偶而做一票远走他方,未始不可,但想要那里长住下去,就打不得这个主意,否则,即将遍地皆敌了……我们在那里勉可安身立命,实在犯不上为了一点小利开罪他们,再说,飘零到另一个地方,实不见得比原处更好,不能捞过界侵犯人家的地盘,就只有老实点过穷日子了。”

  敖楚戈道:“如果是我,就去他娘!”

  白羽低沉地道:“你自然不同,只你一个,就顶得我们五个的力量还多,另外,你反应快,点子活,这也是我们望尘莫及的。况且,一个人混起来,到底比五个人要容易简单些……”望了沉寂的茅屋一眼,敖楚戈压低了嗓门问:“说实话,白羽,这两个老小子到底和你们是什么关系?”白羽笑道:“好朋友吁,不是都告诉你了么?”哼丁哼,敖楚戈道:“像这样的‘朋友’,还是少交几个为妙,我就看不出他们‘好’在哪一点上了。”

  白羽道:“你对他们有成见,是因为他们帮着我们几个的缘故。”

  摇摇头,敖楚戈道:“这种因素极少,说真话,一见到他两个人,我就不大顺眼,继续再一接触,就更不顺眼了;一个是狂妄自大,一个是老奸巨滑,却都有板有眼地扮成人样的人,我可以断定,全不是好东西:“白羽圆滑地道:“也不能这么说,他们两位实则都还不坏。”

  敖楚戈道:“你自己心里有数。”

  暗影中,白羽的脸色笑得有些牵强,他没有作声。

  敖楚戈小声道:“有关‘十龙门’那颗‘幻星’的事,是他们两个透露的消息吧?”白羽略一犹豫,终于点点头:“不错。”

  敖楚戈冷冷地道:“他两个人不便出面夺取那颗宝石、便叫你们打前锋,他们隐在暗处,甚至连吹灰之力都不用费、即可得巨利。”

  白羽道:“但话又得说回来,不是他们供给线索,我们也不知道这回事,连边都沾不上,况且,我们也不必费太大力气——有你出面,业已担待许多了。”

  忽然露齿一笑,敖楚戈道:“当心我拖你们下水。”

  白羽道:“你不会这么糊涂,因为你很爱惜你二叔的那条老命。”

  敖楚戈道:“真正吃定了?”

  白羽歉然拱手道:“楚戈,别生气,我们是迫不得已的,而且你也知道,我们委实有此需要。”

  举起皮囊来喝了口洒,敖楚戈舔舔嘴唇,道:“白羽,林翔那小子和你们认识多久了?”回忆了一下,白羽道:“是我们飘落到苗疆去的时候结识他的,大概有三年多,或者四年了吧?”效楚戈眯着眼道:“他在苗疆既有这么大的声威,怎么不多关照你们点?一个个仍似穷鬼投胎转世一样,寒怆得要命叹了口气,白羽坦然地道:“在苗疆,大家过的日子都不怎么宽裕,那里没什么享受,除了当地的土王或顺主等少数特殊身份的人,也找不出什么富厚人家,彼此都是凑合着过日子罢了;林翔在当地确是很有份量,但亦无甚家当,他会多次周济过我们,可是,朋友救急不能救穷,我们自已也不便厚着脸向他索取,何况他也并不富有。总之,混得不济是受了环境的限制,怪不了别人。”

  敖楚戈道:“是严宜森和林翔串通好了再来找你们商议打这主意的?”白羽道:“他们早起了心,但苦于和‘十龙门’素识而无法下手,林翔先用书信征求得严宜森的同意,然后主动找到我们,我们便想到你,整个情形就是这样。”

  敖楚戈又喝了口酒,道:“严宜森明知林翔并不富裕,也晓得你们几个贫无立锥,他的日子过得不错,却小气得连几个路费都不肯赠送,任由你们一路偷鸡摸狗,劫掠抢夺,当着衣物像叫花子一样乞讨回来?”白羽不快地道:“你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们沿途做了几票无本生意,堪可维持,怎么会像叫花子一样形似气讨?再说,这件事大家都有利益可沾,彼此各尽其力,各适其份,严宜森对我们并没有施舍的义务!”

  吃吃一笑,敖楚戈道:“那么,沿途之上,林翔又帮了你们多少忙?”白羽道:“我们一起回来,但却是分开走,为的是伯泄漏行‘迹,事后叫‘十龙门’找出林翔同我们串连的迹像来,所以,沿途上各管各的,谁也没帮谁的忙。”

  敖楚戈道:“可是,他们胖了,你们却瘦了。”

  白羽叹息一声,道:“不要老挑这些话题谈,楚戈,现在的人大家都很现实,谁也不能对谁有所奢求,彼此合作也好,互相利用也罢,总是这么回事,八年来,我真看穿了。”

  笑笑,敖楚戈道:“我问你,若是到了‘十龙门’的堂口,一旦出事,你们可真会帮我?”用力点头,白羽道:“当然会,我们说过要掩护你的,这件事,你挑大梁,但我们却不能把全付硬担要你一肩抗,否则,有失道义不说,对我们更没有一点好处,你若失风,我们又到那里再去找这么—个合适的对象?”敖楚戈淡淡地道:“这件事,不太乐观。”

  白羽警惕地道:“楚戈,我可要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你不能故意‘走水’,造成失败,否则,我们不原谅你……”敖楚戈道:“不要威协我,我不吃这一套!”

  白羽深沉地道:“你的二叔,楚戈,想想你的二叔。”

  叹了口气,敖楚戈无精打彩地道:“放心,我不会故意‘走水’,我会倾力而为。”

  白羽眉开眼笑地道:“我就知道你会尽力,还有谁比你更聪明,更明白事理,分晓利害?”敖楚戈懒洋洋地道:“船到了桥头,便不直也得直了,我处在这等的光景里,还能往哪里走?”一伸手,白羽道:“来,楚戈,酒给我一口。”

  将酒囊递过去,敖楚戈道:“你怎么不在里面睡一会?”深吮了两口酒,白羽张嘴‘呵’了一声,砸砸舌头,道:“好烈——哦,我也睡不着,想到你一个人在外面,怕你寂寞,正好出来陪你聊聊,说真的,这么长久的时间不见,可也委实怀念你,有好些话要同你深谈——”敖楚戈笑道:“恐怕是怕我跑了,出来监视我的吧?”暗影中,看不出白羽的面孔泛热,他急忙否认道:“没有的话,你怎么会想到这上面去?我怕你跑掉干什么十如果你想走,我们谁也留不住你,你也根本不需要和我们妥协,对不对?”敖楚戈‘昭’了一声,白羽又道:“何况,我们都知道你也是最具有孝心的……”摸着下巴,敖楚戈道:“小子,你怎么时时不忘对我的威胁?”白羽诡谲地笑道:“我敢?我只是钦佩你罢了,这年头,替别人着想的角儿实已不多,像你,却独具有古之仁人君子之风……”敖楚戈咧咧嘴,没有说什么,模样确实认为他不愧堪当这个美誉,对他的老朋友们而言,他不折不扣的已在这么做了.一共是八个人,却分成了三拨走,林翔与严宜森两人一组,章浚、武海青,唐全是一组;白羽、萧铮,同敖楚戈又是一组,三组的距离各拉出好几十里远,他们很谨慎,不让“十龙门”那边对他们这三组人的关系发生任何怀疑或联想,在未达预定会合的目的地之前,他们彼此间也不作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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