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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东面有三十七个人,为首的是余大龙,他身旁站着的是威煞尽敛,恍似久病初愈的战飞羽,若非他那潇洒挺拔的身形仪态无法改变,仅看他那苍白瘦削的面色,谁也不会相信他就是叱咤风云,跺跺脚可以震蹋半边天武林的枭霸、人王、神手无相战飞羽。

  当然,此时除了余大龙以外,没人知道他是这样的一个人物。

  车笃魁伟的身形,壮实的躯体,紧傍在余大龙身旁,战飞羽下首紧依身旁的是矮小瘦干得像个十来岁小孩子的杨孤!其余的人,都也一字儿排开,恰恰比对方人多了一倍有余。

  就凭这个阵势,强弱似已明显的摆出。

  然而,熊大春却胸有成竹的,挺胸站出,毫不在意的,扫视了余大龙这一方一眼道:“兄弟熊大春,我们老二大年,在绿杨村讨生活,承蒙余大龙小子经常照顾,如今有点混不下去了,所以特地由我来出面,向余大龙你讨个公道;咱都是在外面混的,如今也不用拐弯抹角,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人多,混乱下来,初期有点甜头,最后也不见得就能讨了好去,况且这也不像个规矩,姓余的,你说对吗?”

  点点头,朴质的,余大龙味带调侃的道:“这样看来,你姓熊的要给绿杨村立个规矩了!”

  不以为忤,趾高气扬,红鼻子一耸,仅是那么动了动,就像个红豆滚颤,熊大春道:“就算是第一个规矩吧!”

  不以为意的余大龙道:“有屁快放,有话快讲,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同你闲磕牙!”

  勃然大怒,熊大春道:“余大龙,你说话小心点,我熊大春行道江湖十多年来,可没有谁敢如此对我讲话的!”

  车笃怒吼道:“你认为你是块什么料子?江湖人物?江湖人物就能随随便便欺压善良,在这儿混充大爷?呸!”

  强抑怒气,熊大春道:“我要不是因为我是江湖人,所以才立个规矩,给你们个公平的机会,就凭你俩这种态度,我就该给点颜色,给你们每人撕掉只耳朵,留个记号!”

  矮小的杨孤,扬声道:“行了!姓熊的,别猫哭老鼠假慈悲了,你那份心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要画个什么道儿就画吧!我们不在乎让你们占点便宜的,群殴既然对你们不利,那你就说说独斗,怎么个斗法吧!斗磨牙的工夫,我们没有,穷嚷穷吼穷吹我们又不听,你就言归正传吧!”

  人小嘴利,熊大春特意的看了他一眼后道:“你大概就是那个拿着入当扁担抡的杨孤了?不想你还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杨孤一扬眉道:“姓熊的,你画道不画?不画我们就干了!来啊——”

  熊大春怒吼道:“小子听着,打群仗你们讨不了好的,如今我们就一对一的来,任何一方出来一人,可以指名叫阵,败者退下,不得再入场,胜者可以继续叫阵,亦可以自己选择退扬,但退下来就不可以再入场!”

  车笃道:“是不是以胜场多的为胜?”

  熊大春冷哼道:“不行!你们人多,那不公平,我们以最后一人胜在场上,对方再没人应战为胜!”

  调侃的,余大龙道:“姓熊的,你这个帐算得不错吗?你是武林人,我们是庄稼汉,你一个人可以动动手就弄倒我们这面几个,这是你的公平方法吗?”

  熊大春脸红得同他那小红鼻子一样,强辩道:“俗语说双拳难敌四手,我一个人也架不住蚂蚁搬家,难道车轮战我不怕吗?”

  余大龙冷厉地道:“蚂蚁搬家?那不成了群仗?你赞成吗?车轮战正中你的下怀,你一个人先‘指名’叫阵,将我们这面的几个稍为硬扎的先来一个个打退,然后你们以少变多的最后站在场上,胜者当然是你们了?”

  熊大春道:“你不赞成?”

  余大龙道:“我不赞成行吗?”

  熊大春道:“那你是赞成了?”

  余大龙道:“我是这样说吗?”

  熊大春勃然大怒道:“余大龙,我操你先人板板,你究竟是想怎样,你少在大爷面前耍刁卖乖,要怎么干,你他奶奶的画下道来,我姓熊的绝对接着,让你们一个个都舒舒服服的伏首贴耳的听大爷的摆布!”

  余大龙双眉一耸道:“你娘的皮,熊大春你那个条件讲完了没有?就让你们这些混混青皮,再占点便宜,大爷答应你了!”

  一怔!熊大春真不敢相信余大龙会答应他的条件,因为他已经了解“龙帮”的底细,除了余大龙有一股永远打不疼也打不怕,更打不死的拼劲外,再就是车笃的蛮力,孔武有力向无敌手的狠劲,也是“龙帮”一号人物。

  除此二人以外,就要数那个看来毫不起眼,枯瘦干瘪得如同孩子似的杨孤,那种近身后抓起人来当扁担抡的绝招最难对付了!其余的,除了年轻力壮,无甚特异。

  在未来此以前,他就想好计策,一上来将对方三人,一个个先行收拾,然后再给放倒几个,对方虽然人多,到时也就变成了人少了!那时胜方定是属于他的。

  如今,这对他有利的状况,使他大起疑心,不由得闪眼向战飞羽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使他大起恐慌,战飞羽那种大病初愈的样子,却隐隐的似散射着一股威煞,在这秋老虎肆虐的毒日头底下,竟然使他隐隐感到寒慎。

  心眼儿一转,突地向余大龙道:“我认为我们这样争斗下去,没有一个公证人是不可以的,干脆就请这位仁兄,做我们的公证人如何?”

  熊大春用手指着战飞羽!

  余大龙笑笑道:“姓熊的,你好眼力,竟然扯我的台,我说战大哥,咱家已经指明了;你就别推辞;免为其难吧!”

  战飞羽点点头,话都不讲,慢腾腾的走向北面一站。

  熊大春又是一怔,大出意外的突然咧嘴一笑道:“请问证人可否赐告尊讳?”

  好文的问法,这是余大龙那句“扯我的台”的反应。

  战飞羽冷冰冰的道:“无此必要!”

  声音之冷,直如从冰窖里的缝罅中钻出来的那一丝儿如利刃般的冰寒之气,戮透熊大春心窝子之中,使他不由得急愣愣的在这毒日下汗淌满身情形下,打个冷颤。

  这种硬梆梆的钉子,熊大春有点受不了,红鼻子一耸,脸色一变……余大龙却于此时开口道:“姓熊的,时候不早了,我们开始吧!你不是不怕车轮战吗?来!来!来!这个‘先’我们也让了!”

  一切如愿,让先这一着,可是他熊大春做梦也想不到的,“利”冲昏了熊大春的头,忘记了刚刚那股戳心的冰寒,转脸扬眉道:“余大龙,这可是你自愿的,可并不是我立的规矩,你可不能后悔!”

  余大龙道:“后悔的是个龟孙子!”

  蓦地——

  这是战飞羽却开了腔:

  “且慢!”

  熊大春道:“怎么,公证人可有何话说?”

  战飞羽低沉的道:“正是!”

  不满意,但却勉强的,熊大春道:“在下洗耳恭听!”

  冰冰的,战飞羽道:“你们这种决斗方式,不干脆!”

  熊大春道:“依你如何?”

  战飞羽道:“三战两胜决胜负!”

  熊大年喜上眉梢道:“怎么讲?”

  战飞羽沉稳的道:“任何一方只要三战两胜,就为胜家,败者即需听命胜者不得有任何异议!”

  熊大春心中一转,即决绝的道:“你是说一对一?那不成!这推翻了刚刚的约定。”

  战飞羽望他一眼,冷哼道:“我几时说过一对一?”

  熊大年急接道:“那是你说赞成刚刚的约定,只要我们任一方能胜两场就算胜家了?”

  冷凛地,战飞羽道:“算你聪明!”

  这种极端不屑的语气,并未将熊大年因有利可沾的心理压下去,他根本不想这些,他想到的只是如此决斗,他们这一方是稳操胜算,就凭他熊大春,随便伸伸手,即可赢得两场胜仗,是以他迫不及待的大声道:“好!我们听公证人的安排!”

  战飞羽冷漠地道:“刚刚你们的一切约定均属有效,我必须要求公平,所以加一条限制,任一方出场之人,指名挑战时,对方可衡量自身力量,来决定是否应战,这是阻止强欺弱的限制,你们可有意见?”

  熊大春略作沉思,道:“若果对方依你的限制而无人应战,这岂不是没有结果吗?”

  战飞羽不屑的道:“谁说没有结果?”

  熊大春宏声道:“没有争斗,怎有结果?”

  冷笑,战飞羽道:“假若你方无人应战,请问这表示什么?”

  恍然大悟,熊大春道:“你是说无人应战就是输家?”

  战飞羽道:“废话!”

  熊大春蓦地大声怒吼道:“我说小子!你不要认为我找你当公证人,你就可以在我头上撤尿,惹火了我照样将你拉下来,同他们一样的修理!”

  威慑的,战飞羽道:“熊大春,你是不是现在就想试试?”

  熊大年一拉熊大春道:“大哥,我们还是办正事,这个事后再说!”

  熊大春怒哼一声,蓦地下场,向余大龙道:“余大龙,时已不早,你就找两个人下来,同我比划比划,了结我们之间之事,大爷还有事要分派你们做呢!谁?”

  余大龙蓦地一声长笑,声如洪钟,响彻云霄,其内力之足,直可透金裂石,听在熊大春耳中,直如敲响了死亡的丧钟。

  余大龙的这种笑声,岂是一个庄稼人所据有?即以他熊大春在“保风险”这一行中,已经算是人物了,但凭他的记忆,却也找不出一个能够较余大龙内力如此充沛悠长的人物!

  这使得他神色连变,不由得回头向熊大年望去,此时的熊大年,亦正是一脸的惊震之色!看在熊大春眼中,真是又气又恨!

  余大龙笑声一停,踏前一步,抱拳向熊大春道:“就由我余大龙来领教领教‘保风险’的‘锋头老五,熊大当家的高招绝技吧!请!”

  傻了!熊大春的双眼,真像一对乌鸡珠般的斗在一起,直愣愣的站在那儿,望着面前这自己认为根本就不是敌手的敌手。

  兵法有云:攻心为上。余大龙的这两句话,与这一声表现内功火候的长笑,直使熊大春在这短短的时间中,经历了无限长的心理历程。

  他记起了余大龙的慷慨应承各种不利条件的从容态度,他更记起了熊大年告诉他余大龙是个不怕揍,打不死的狠货,这在在显示着余大龙是个深藏不露的身怀武功之人,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的多心,虽然去掉了一个强敌,将那个看来似大病初愈的人物请去做了公证人,可是这个公证人的条件提出时,他就应该想到,为什么对方会如此的迁就?

  这岂不是明显的告诉他,人家是有恃无恐?同时他也想到,以目前情况来看,真正功力强扎的,并不是面前站着的余大龙,而是那位深沉的公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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