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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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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义全一挥手,厌恶的道:“你他娘怎的这么个烦人法,给我躺下挺尸,少啰嗦!” 枯涩失神的眼睛又投向梁宏川的身上,媚媚央求道:“梁……宏川……那……就请你帮帮忙……我实在下不了铺……” 梁宏川大声道:“去,去,什么玩意,我姓梁的岂是侍候你来的!水?尿也没得你喝,体内发烧?烧死去球,你活着也是个累赘!” 憔悴苍白的脸庞上起了一阵痉挛,媚媚痛苦的道:“请二位……行行好……给我一杯水……” 梁宏川理也不理的道:“要喝水自己去找,我没有功夫献殷勤,娘的,治过你的伤,是我们做好事,免得叫人说闲话,你若自己渴死了,可就牵扯不到我们身上啦!” 祝义全冷冷的道:“媚媚,你招子放亮一点,别穷夹缠,若非为了找郎中替姓战的医伤以便留他活口,你也一并沾了光获得治疗的机会,只怕如今你早死了,我明白告诉你,我不做那落井下石的事,但我也更不多管闲事,你就自生自灭吧,再要惹火了我,可莫怪姓祝的翻脸不认人!” 媚媚枯槁灰败的脸容更形晦黯了,她竭力提着气道:“祝大哥……但……但你……已带着我……走了……这……这一大段路……” 祝义全粗暴的道:“不错,我已带着你走了两天的路,可是你不要想岔了,我没有在半途上丢了你,只是为了不叫姓战的那朋友获得寻及你的机会——一个女人死在路上,是很容易引起注意的,而今夜,这里,便是你的终点,你有法子就自找生路,否则,你便死在此地,我不救你,却也不能受你拖累,就是这话了!” 噎窒了一声,媚媚努力挤出几句话:“只要……送我到……‘十敷岩’……祝大哥……我的一份……全送给你……” 祝义全大笑道:“好心思,好大方——媚媚,你也是久走江湖的女混子了,怎么却说出这等幼稚的话来?我送你到‘下敷岩’?若真送你到了那里,你还容得了我么?那是你的老窝,只要你一使眼色,你的那些虾兵蟹将还会不群起而攻?我不上你的当,至于你的份子,则更是笑话,你还哪来的份子,早已全是我的了,你给也要给,不给也要给,尚能由你作得了主?况且,本来我出的力最大,也应该多分儿成……” 媚媚的身于抽搐着,她孱弱的道:“别这样……祝大哥……我们好歹也是同行……也是搭档……我向你保证……只要你送我到‘十敷岩’……或是派人送我回去……我绝不稍有留难……我们仍是朋友……” 祝义全挪揄道:“新鲜事,媚媚,黑道上,你是出了名的歹毒狠辣,芙蓉其面,蛇蝎其心,你那一套我是太熟太熟了,你想想,我会轻信于你么?咱们这个‘朋友’,还是不交的好,你,就自己多珍重楼!” 颓然仆倒铺上,媚媚凄幽的道:“祝大哥……你太寡绝……大无义……” “呸”了一声,祝义全道:“你配数落我?我们一个半斤,一个人两,谁也别说谁,若是我换成你,只怕你的手段还更要阴损,我不趁机除去你,业已是大大的慈悲为怀了……” 媚媚呛咳着道:“你……你知道……我若无人帮助……也一样会活不成,……祝义全,你任我痛苦无援至死……和你亲自下手杀我……并没有什么分别……所差的……只是……直接与间接的……方式而已……” 狞笑着,祝义全道:“其中分别可大啦,媚媚,只要你是自己伤重而死,我就可以推卸责任,在别人眼中看起来,我姓祝的至少没有谋财害命,而一旦传开去,我的说法也就更多了!” 媚媚的唇角轻轻颤抖,她讷讷的道:“你,真要这么做?” 祝义全昂然道:“我已经在这么做了。” 媚媚绝望的道:“为了……独吞赏额,……祝义全……你竟不惜牺牲……同伙……的生命?” 祝义全凶悍的道:“有什么不该么!这原来便是个强取豪夺,钩心斗角的人世间,尤其我们这一行中,黑吃黑更不算什么稀罕的事情了……” 媚媚伤感的噎着声道:“多多少少……总还是讲点……道义……才合适……” 祝义全生硬的道:“屁的个道义,媚媚,你若是好人,你若讲道义,‘代执役’这门行当里,该没有你这号人物才对!” 于是,媚媚仆俯铺上,不再出声了。 眼睛一眨,梁宏川道:“祝大哥,我看,她至少撑至明天也就到头了!” 祝义全毫不掩隐的道:“如果没有水喝,没有东西吃,再加上此地的缺乏医疗环境,或者不用等到明天,今夜里就送了她的终也不一定!” 梁宏川阴狠的道:“祝大哥,假设我们无意中撞裂了她的伤口,使她再大量流血,哦,岂不更要来得快捷便当?” 摇摇头,祝义全道:“不成,一动了她,将来就会落人口实了,我们沾也不沾她一下,便没有人能够指责我们,耐心点,用不着再等多久!” 梁宏川忙道:“是,全凭大哥的意思。” 说着,他又望了歪斜墙角的战飞羽一眼,低声道:“这一位,今夜的苦头也吃得不小了,可要再上他一次?” 祝义全打了个哈哈道:“天亮前我再用‘竹针’给他加菜,现在便烧他缓口气!” 梁宏川殷勤的道:“那么,大哥你去歇一会吧,可也真够劳累的啦,姓战的这里,由我来守着,出不了错……” 略一犹豫,祝义全道:“我不睡了,天也快亮啦,我就在这里凑合著打个盹就行,你留点神吧。” 梁宏川急忙应是,站到一边去监视战飞羽,祝义全则在方木凳上闭目调息起来。 荒村野店的夜,凄清幽冷,更静得像要出鬼了。 一灯如豆,晕黯的灯光跳动晃摇,幻映得人影更形诡秘又虚迷了。 ◎九、口蜜、腹剑、行同兽 微弱晕黯的灯光爆开一个小小的蕊,极轻极轻的一响,映在墙座上的影子也怪诞的晃动了一下,然而,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依在那里的战飞羽,双眼半开半合,他的脸容上是一片瘀青血污,因而也看不出他掩隐在瘀青血污下的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非常静,静得像连空气也冻住了。 方木凳上,祝义全的呼吸声业已变得有些粗重了,他虽是盘膝坐在那里,但显然仍能获得较成熟的慈息,这也是一门不易学得精到的习惯。 在幽朦的光线中望去,这位“独臂煞君”既便是陷入睡梦之中了,却依然显露着狰狞狠暴的形态,那副尊范,在他闭眼的时候,也一样凶恶可怕。 媚媚俯卧在铺上,没有任何动静,她不再要水,不再说话,甚至连蠕移一下也没有——若非她的背部仍在随着呼吸轻动,便会令人怀疑这女中英雄是生是死了,此刻,她仿佛已晕迷过去。 只有梁宏川,他背着手,不时有些烦躁的轻轻踞着脚用脚尖敲拍地面,像是他心里有什么不安或正在思考着某项重大难题一般。 荒僻野在,没有更鼓报时,但战飞羽却可以稳约估计出,现在的时辰已该交三更尾四更初了,距着天亮,就近啦 他深切明白,要想活命,便只有在今夜,在天亮之前想法子,一待明了天,再要说脱困全身,就难上加难,几近绝望了。 眼前,他最担心的人是“独臂煞君”祝义全,若在平常双方条件相等的情况下,战飞羽有把握可以将祝义全摆平,但如今,优劣之势这般悬殊,根本便不能谈了,如在眼前迫使祝义全出手,战飞羽知道,自己是断无胜理的。 祝义全的威胁固不待言,更令战飞羽苦恼的是他身上的伤——每一处伤势都极重,而且没有收口,仅仅暂时阻止了流血而已,他目前体力异常衰弱,所能发挥的力量不及往昔十之一二,他更怕行动时便会撕裂了伤口,那种痛苦他自信可以忍受,受不住的却是伤口撕裂后所带来的余患——破裂的旧创,往往止不住流血,而再要令伤处愈合,就更需大费周章了。 另外,身上的这些束缚又该怎么解脱?捆着他的全是又细又韧的牛皮索与绞合成股的铜丝,非但全都勒在关节血脉之上,还深深陷入肉中,又紧又密,若非有力的协助,他自己是挣不断的,如今,他连提气运功的劲道也没有了。 战飞羽的心中十分焦的,但是,表面上却僵木冷麻,丝毫不显露他内在的忧急不宁,他只是斜依在墙角,连脸上一根肉的也不抽动一下。 打了个哈欠,梁宏川像是十分疲倦的坐了下来,他坐下的位置,是在战飞羽与祝义全的中间,分距双方大约都有三尺左右的远近。 方木凳上,祝义全的眼睛微微蠕动,片刻后,低沉的鼻声又起。 背对祝义全的梁宏川恍同未觉,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战飞羽寂然有如入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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