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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雷雄几乎把一双眼珠子也凸出来:“我们拼了!”

  鲍贵财忍耐着,苦口婆心的道:“拼,也是白拼,你们斗斗不过俺们的,何何苦非要等到你你们一个个四平八稳摆满一地,方方才认输?”

  雷雄厉吼:“五八怪,癞蛤蟆,人妖,你就试试!”

  鲍贵财难过的道:“你——你不要乱乱骂人!”

  雷雄暴跳如雷:“老子就骂你,姥姥不亲,舅子不爱的怪物,你他娘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副熊样,活脱妖怪现世,居然还人模人样的在这里出狂言,发谬论?”

  那样一个冷森森硬板板的声音,便接在雷雄火辣的吼叫声里,自大厅的那扇屏风后面飘了出来,有如在燥热的空气里撒下一把冰渣子:“他是妖怪现世?是姥姥不亲,舅子不爱?我刨你的祖坟,混帐王八蛋的雷雄,你当你的长相就标致?哦呸,贴我的脚板我还要踩你一脸的污泥,你这狗娘养的野种加上贱种!”

  不错,“拇指圈子”廖冲已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面色铁青,形容狠酷,胸前的指头项圈摇晃中,一副生啖活人的架势!

  随着他的出现,大厅门外,段威以下的七名“王鼎山庄”教头,已在黄恕言的亲自率领之下,偕同百余名庄友一阵风似的堵了上来!

  “金牛头府”的来人这一下可真是心惊胆颤,慌了手脚,意外的变化一次接着一次发生,不利的情势一时比一时严重,“玉鼎山庄”之内,强者能手—一闪现,叠次层出,犹不知还有多少,而光凭目前的情景来看,已足够他们消受,更糟的是,显然人家真不打算叫他们活着出去了!

  潘光祖深吸了口气——这样才不会使他发抖——他舌头宛似在打着转子:“你——你又是谁?”

  廖冲凶恶的道:“我是谁?潘光祖,我是你的活祖宗老尊长,敢情你还不认得我?”

  潘光祖惊怒交集,硬着头皮吼骂:“该死的老匹夫,你把招子放亮,这里的诸位,你是想镇住哪个?”

  一阵怪笑,廖冲狰狞的道:“在我面前称强道狠?姓播的,你他奶奶才叫招子不亮,才是把八字生倒了,水里来,火里去!好,你要能在我的鸟下面画个圈圈,我就算你成了气候,你他娘的你!”

  再也忍不住了,潘光祖将心二横,大吼道:“我就挑你——有种的便单打独斗,分个生死!”

  廖冲一拍手,乐不可支:“好,好极,我接下,包管是单打独斗,只要有人帮了我一指头的话,我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若是你能赢了我,我保证跪地叩着头送你出庄!”

  潘光祖昂烈的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可不能反悔!”

  廖冲呵呵,大笑:“只怕反悔的会是你啊!”

  往前一凑,鲍贵财叫道:“师师父,杀鸡用不着牛牛刀这这一场。就让徒几代代劳了吧!”

  鲍贵财这一声“师父”,顿时叫得潘光祖头皮发麻,心往下沉,面上大大变了颜色——他原来是打的取巧算盘,宫笠的武功,他业已领教过了,自然不敢再行问律,而鲍贵财先前露的那一手内家劲力,也颇令他悸惕,因此,挑来拣去,他便选上了一个在他看来或者是好吃的角色,廖冲,但是,却哪里知道他所挑上的人物,竟是鲍贵财的师父!徒弟业已是如此了得,做师父的还错得了么?潘光祖在震骇惊愕之下,有如吞入一枚火栗子,直把五脏六腑都搅翻了!

  天爷,潘光祖心里在叫——这些煞星都是从哪里钻出来的,黄恕言又是如何网罗俱全的?一刹间,他不仅是后悔,简直连自己也恨起自己来了!

  偏在这时,顾子英又察觉了什么,体悟了什么,一张脸白得像个死人一样凑了上来,说话全带着寒噤,只差上下牙床没有交颤了:“三……三爷,三爷,你可曾注意那人脖子上挂的圈子?”一目光随着顾子英的话转向了廖冲胸前的“拇指圈”,当那一串干缩泛黄,肉硬皮皱的拇指映入潘光祖瞳仁之际,他这才确实看清了是些什么玩意,于是,一阵惊悸之后,他不禁干呕了一声。

  可是,他尚未意会到顾子英话里的重点所在。

  他仍没想到对方是谁!这才是更重要的。

  顾子英的声音微弱,就像要咽气似的:“三爷,你看见了?”

  吞了口唾沫,潘光祖沙声道:“大拇指头串连起来的!”

  顾子英哆嗦了一下,腔调像在哽咽:“那就不错了……

  三爷,我们今天遇上鬼啦!”

  潘光祖恐怖的痉挛着,却强持镇定:“不要胡扯——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子英呐呐的道:“”天底下,除了那个邪物……‘拇指圈子’廖冲,还会有谁戴这种项圈?”

  就算是一声旱雷吧,也未必能将潘光祖震成了这样——他蓦地全身一晃荡,踉跄了一步,不但脸上五官扭做一团,眼也发黑,耳朵在嗡嗡作响,连脑袋里也顿时混沌了!

  我的皇天老祖宗——潘光祖几乎哭出了声,怎么挑上了这么一个活阎王来“单打独斗”?这岂非正应了那句话:“寿星公吊颈,嫌命长了”’?

  他这里心颤胆裂,如上刑场,那边,廖冲却正在大大摇头:“不用,乖徒,你歇着吧,这一遭为师的可要亲自上阵松散松散,奶奶的,人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我倒要体验体验,是什么样的后浪来推我这‘前浪’?什么样的新人换我这‘旧人’?”

  鲍贵财垂着手说道:“师师父,这这个姓姓潘的,功功夫不差,但却不不劳师师父动手,徒徒儿俺,也估估量着差可将他打打发!

  挥挥手,廖冲道:“你给我站在那里,别上来碍我老汉的事,就凭这工八羔子方才那几句狂话,我就要掂掂他的份量,娘的皮,我要不把他一根一根的鸟毛全摘下来,我就算他福星高照!”

  鲍贵财只好退下,口里道:“师师父别太累慌了,松松散够了便饶饶人!”

  廖冲颔首道:“我自有分寸。”

  师徒两人的对话,完全是“泰山笃定”,“包吃包揽”的意味,而照情势上看,人家也确有这么股子气魄——仿佛老牛啃草,只嫌草不够嫩,哪会顾虑到还会嚼它不动?

  侧首望向宫笠,廖冲笑道:“老弟,我打你不赢,抖搂这些货色,却自认稍有心得,待我下去走两趟招法给你看看,尚请指正,聊博一笑。”

  拱拱手,宫笠道:“廖兄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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