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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段威两颊的肥肉往上抽紧,一副惶恐惊惧的表情:“你想想,宫大侠,你想想,田昆在我们庄子里当名小管事,乃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差事,平时他又沉默寡言,连庄门都少出,在这种等于半隐居的情形之下,‘金牛头府’与顾子安等人都能查到他的踪迹找上门来,这种神通,这种能耐,还不震惊人么?而世间事,除非没有,一待有了事实,便极难不漏风声,谁也不敢保证永远不出差错;田昆的那份藏宝国赠给了合居停,一共是五个人晓得。田昆自己,舍居停,兄弟我,还有大小姐与小梅,如今又加上尊驾你和你这位伙计,已是七个人知道此事,将来,岂知不为更多的人获悉?人一多,嘴就杂,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会露了底,乃是任哪一个也不敢担保的事啊!……”

  黄恕言接着道:“宫大侠,我之所以心焦如焚,决非杞人忧天,自寻苦恼,因为我在再三研判之下,认为田昆赠图的这件事,迟早会泄漏出去,‘金牛头府’和顾子安他们可以使用的查证方法非常多,譬喻说,他们若能找到田昆,胁迫严刑逼供,俗语说,三木之下,何求不得?而‘金牛头府’对逼供边招的这一门上更是内行,他们有比三木之刑更歹毒的手段来强迫回昆吐实,官大侠,人再硬扎待到熬不住刑,也就没有不说的话了;那时,赠图之举岂非便漏了出去?再说,他们也扬言如果找不到田昆,便将转回头来与我算帐,把我与回昆列为同党来对付我,他们会用种种方法强逼我说出回昆的下落,也会迫害我的家人,荼毒我的庄友…不论我挺不挺得住他们的酷刑,我却不能眼看着我的家小、我的手下受害而漠然无动于衷,或是我受不住,或是我的亲人受不住,迟早,这秘密会泄漏出去的……”

  段威紧跟着道:“‘金牛头府’的上上下下,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毒,他们心计之阴刁,手段之邪恶,行事之酷厉,实在令人闻之胆寒,谈虎色变,宫大侠,这又岂是我们所能以抗衡的?”

  宫笠淡漠的道:“贵庄上有昔日名扬武林的‘飘絮落锤’黄庄主,下有如段兄等八位大教头,再加数百健壮勇武的庄友,怎的却畏怯至此?‘金牛头府’不是魔窟妖宫,何须这般示弱?”

  段威急切的道:“宫大侠,‘金牛头府’在你眼里或许不像我们这样可畏,因为你也是道上顶尖的人物呀,但我们看来却委实难以攀附,心惊胆颤,这好比百丈高楼观远山,那头高这头可也不低,可是站在矮檐下看那远山,山就越发高得摸不上边了;‘玉鼎山庄’的这副架势,唬唬三教九流的二愣子是拿得出,要像‘金牛头府’这样的主儿;说句不中听的话,连往上凑也免了吧——”

  黄恕言无精打采的道:“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宫大侠,我们全庄上下,倾其全力,只怕也挡不住那天‘金牛头府’来的几个人,就更别提人家整个组合的力量了…咱己有多大个能耐吃几碗干饭,总该心里有数,若是我们可以对付‘金牛头府’,我尚费这许多周转作什?”

  站了起来,宫笠微皱着眉道:“我实说了吧,我和‘金牛头府’往昔并没有结过什么仇怨,彼此间是河井水互不相犯,他们没招惹过我,我也没侵害过他们,这一次,是我一位挚友的一笔血债,在某项迹象上牵涉到他们,事实如何,我尚不能肯定,此往‘飞云岛’,便是去澄清这个疑团,而在这个疑团澄清之前,我若与他们撕破了脸,却是很不上算的事……”

  黄恕言恳切的道:“”飞云岛’的‘金牛头府’,素来气焰嚣张,不可一世,明明白白的事他们都蛮不讲理,何况尊驾是为了一桩并无实据的疑惑而前往查证?恐怕他们就更不会认帐了;我的意思是请尊驾帮忙助我一臂之力,顺便在此静候‘金牛头府’的人到来,届时有什存疑之处,自可当面问清……”

  段威接着道:“只求宫大侠体恤我们,同情我们,在小庄作盘桓,帮我们挡一挡‘金牛头府’的凶焰,此关得过,全凭尊驾的赐助;尊驾就此前往‘飞云岛’,却十有八九会与他们发生冲突,何不以逸待劳、等他们来了再做定夺?宫大侠,这里好歹总不是‘金牛头府’的地盘,他们再是横,也不能像在他们那一亩三分地里的横上了天,有大伙凑合着,帮不了忙也还可助个威!”

  踱了几步,宜笠笑笑道:“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在什么地段里对我并无影响,江湖闯荡了这么多年,哪一天不是踩着人家的头上过,叩山门、卷香坛、踢堂口的事我干烦了,也没叫什么人替我助过威,照样活到了今天,二位的好意,我心领了。”

  黄恕言惶恐的道:“宫大侠,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们绝不是认为可以挡得了你的事,我们只是供效差遣而已,主要的,还是请你帮帮我们,救救我们!

  段威抹了把汗,呐呐的道:“我们一线生机,便全系在尊驾的慈悲上了!……”

  也站了起来,黄恕言走前几步,颤颤的道:“宫大侠,我可以再跪下来求你,求你发发善心,助我们渡此一劫!”

  沉思良久,宫笠毅然道:“可以!但我有两个条件!”

  大喜过望,黄恕言赶紧回应道:“但凭吩咐,宫大侠,但凭吩咐就是——”

  微微扬头,宫笠道:“第一,将来若是获得彭丰藏宝,你必须拿出你份内所得十成中的六成周济贫困,广行善举;第二,与‘金牛头府’和顾子安等的纠葛,你既托我相助,便要完全遵照我的意思行事,不可擅作主张乱我步骤!”

  连连点头,黄恕言几乎是感激零涕的道:“我起誓,官大侠,我可以立下字据当众赌咒,绝对依从你的指示,你怎么说,我怎么办!你的意思就是我的决定,休说这两个条件,便再有二百二十个条件,我也通通答应,断不反悔摆摆手,宫笠道:“大丈夫一诺千金,言出如山,你也不必如此慎重其事,只要我们口头上说过了便作数,黄庄主,就这么办了。”

  黄恕言双手合十当胸,像要掬心以示似的道:“谢谢你,宫大侠,我实在说不出我对你有多么感激,你此等豪义侠行,不啻恩同再造,德恩齐天,我将永铭于心,刻骨不忘,我——”

  挥挥头,宫笠道:“行也,黄庄主,再多说这些话,就未免显得虚伪啦!”

  段威涨红了脸,激动的道:“宫大侠,这可是千真万确,承蒙赐助,如救命续生,玉鼎山庄上下数百无不感德怀恩,尊驾节美高风,扶危济难,乃是真正的武士精神,豪侠行径;尊驾慨伸援手挽交全庄于生死关,兵刀劫,面对强敌更无惧色,似此等磊落豪迈之作为,当今天下,却哪里再寻第二个去?”

  说着说着,这位“玉鼎山庄”的“总教头”居然双目涌泪,声音嘶哑,情绪波荡得要哭将出来。

  宫笠将两人按回座中,他先让这两位喝几口半凉茶水,把心情平静下来。然后,才缓慢又深沉的道:“二位,客气话到此为止,我答允帮你们就一定会帮,你们抬举我与否,同我协助你们的事并不发生关联;我允诺相助,你们便是半句谬奖也无,我也一样尽力,反之,若我拒绝,二位即使将我捧上了天也是枉然,我们最好不要再作虚辞,就此准备如何对付‘金牛头府’的人才是正事!”

  在一旁闷了老久的凌濮,这时才算开了腔道:“头儿,我认为对于‘金牛头府’的实力,我们要先做个全盘的了解才是。”

  点点头,宫笠道:“黄庄主是否比较详知?因为我与‘金牛头府’素无交道,是而对他们内部的组合情形与实力深浅便不太清楚,只晓得他们从孙啸开始那五个当家的人物!”

  黄恕言道:“这一点,我却较尊驾多知晓一些,自从对方找上门来之后,我也暗中对他们做了一番刺探工作,花了不少精力在这上面!”

  宫笠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很好,多了解他们一些,我们便可少些失误。”

  转头望向段威,黄恕言道:“你先向宫大侠详禀所知,有未尽之处,我再居旁补充。”

  段威颔首道:“是——宫大侠想是已经晓得‘金牛头府’共有五个当家,依序为‘只手夺命’孙啸、‘独日夜叉’邢四娘、‘毒一笑’潘光祖、‘红巾’雷雄、‘大勾爪’党阴;再下来,他们有四名‘飞云手’,这四名‘飞云手’为‘老阎君’固彪,‘渡霜无痕’冷长辉、‘没影子’宝泉、‘怒牛’韦大峰;另外,尚有六名‘右角郎’、六名‘左角郎’,属下拥有剽悍爪牙约五百余名,大小船艇百余艘黄恕言解释道:“所谓‘飞云手’,‘右角郎’、‘左角郎’等等,全乃‘金牛头府’一于好手的等级称谓,飞云手’最高,‘右角郎’次之,‘左角郎’再次,下面就是一般头目与帮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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