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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铃冷锐的道:“那么,我有没有反应过敏或是疑神疑鬼的不安症状?”

  又是摇摇头,何敢道:“一个似你这般思维细密,行事审慎的人,必然头脑冷静,心性踏实——”

  金铃的声调稍见缓和的道:“这不结了?”

  何敢吁了口气,仍有些纳罕的道:“奇怪,真会有人打算加害一个妇道人家?尤其还是这么标致的一个妇道人家?想不透,实在想不透……”

  金铃幽然一笑,道:“种种股般的天下人,就结下种种股般的天下仇,连三岁稚童,纯真如天使,仍会为了块糖,一方饼而抓咬同伴,又何况我辈成人,江湖中的成人?”

  何敢干笑道:“说得不错,金铃姑娘,那个对待你不利的家伙却是何方神圣?”

  沉默片刻,金铃道:“你确定接受我的委托,我才能透露。”

  何敢正色道:“金铃姑娘,所谓满饭好吃,满话难说,我们一行的规矩,是必须在事前弄清楚欲待抗衡的可能对象,再付度一下自家的力量是否承担得住,这才决定接不接某票生意,如果愣顶着张嘴大包大揽,等事到临头又撑不下来,岂非害了客主又害了自己?你放心,生意上门没有向外推的道理,但是能接,强凑合我也顶住,就算万一和人家相差太远,至少守口如瓶的这点职业道德我还有……”

  金铃考虑了好一阵,才低声道:“其实对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至少压不到你头上……何敢,‘八幡会’这个组合,你可曾听说过?”

  一听到“八幡会”这三个字,何敢就宛如猛一下吞落三颗带壳热栗子,那表情委实不怎么中瞧——他连忙用力揉面颊,笑得又干又苦:“说‘八幡会’?黄河两岸、上下盘踞三百里的‘八幡会’?嘿嘿,我听说过,当然听说过……”

  金铃察觉何敢的脸色不对劲,立时心中忐忑,语声也透了僵直:“何敢,你该不是含糊他们吧?”

  用力挣出一声狂笑——何敢预期的笑声应是允烈又豪壮的,但他拚扬的这声笑却竟恁般艰涩加暗哑,像撕开一匹老裹脚布,闷沙沙的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丹田中那股劲道,却已泄向何处?

  金铃微微变色的道:“何敢,你是在笑?”

  何敢用力出声:“自是在笑!”

  金铃叹了口气:“听来竟似在嚎。”

  一双豹眼骤睁,何敢拍着桌子:“好个金铃姑娘,你敢小觑于我?我何某人铁血江湖二十余年,火里来,水里去,鬼门关上打转,阴阳界口翻腾,却是怕得谁来,俱得谁来?提着脑袋玩命也玩了半辈子,他‘八幡会’莫非就个个是大罗金仙,打不死,揪不倒?我操,含糊他们,我含糊他们个鸟!”

  金铃紧跟一句:“真是汉子——咱们生意成了?”

  胸口热血翻腾,一股怒气直冲脑门,何敢暴叱如雷:“成了!”

  金铃站起来,微微裣衽行礼:“多谢赐助,‘九命无常’果然铁胆傲骨,豪气干云!”

  何敢脱口吼出两个字之后,此刻不禁有些发愣,他坐在那里,双目直视正前方,茫茫然的好似没有听到金铃在说什么。

  金铃轻声呼唤:“何敢,何敢!你怎么啦?”

  突的激灵了一下,何敢像是魂方人穷,他使劲抹了把脸,挺了挺胸:“怎么啦?我没有怎么啦,这不是好端端的坐在此地么?”

  金铃小心的道:“我看你有些心神不属的样子,何敢,是不是还有什么难处?”

  嘿嘿一笑,何敢大声道;

  “难处?这会有什么难处?俗语说得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姓何的既然把事情应承下来,好歹总得肩扛下去,畏首畏尾便不算人物!”

  金铃道:“我知道你会项下来,何敢,你一向言而有信,是真君子!”

  何敢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他把杯中小半残菜一仰脖子饮了,又重重放回桌上,模样透着那等无可言喻的悲壮情怀:“说吧,金铃姑娘,你是和‘八幡会’哪一个兔崽子有纠葛。”

  柳月般的细长眉毛轻轻皱结,金铃幽幽的道:“官玉成……”

  何敢的脸色僵木了片刻,喃喃的道:“‘血灵幡’‘玉童子’官玉成……”

  金铃的表情十分奇特,这个名字对她仿佛有某种玄异感受,她似乎有些怨意,又有些征忡,好像透着哀伤,却在哀伤中掺合著那等不能说的回忆;这是一种复杂的心态反应,是一种爱与恨同存同在牢不可分的矛盾情怀;何敢看在眼里,不禁暗觉迷惑。这官玉成与金铃之间,到底是怎么一码子李连?他更私下里提高了警觉,这湾混水若趟了进去,可千万得加意谨慎,一个弄不巧,这一辈子恐怕就他娘夹缠不清啦……

  金铃垂下视线,有些不大自然的道:“你和官玉成,可曾相识?”

  吁了口气,何敢道:“他是专杀人的主儿,我是专救人的伙计,怎会搭到一块?只不过杀人杀多了也会出名,姓官的在这一方面称得上不含糊!”

  金铃道:“他不大好惹……”

  何敢微微一叹:“何止不大好惹?太不好惹了。我说金铃姑娘,你准不好去得罪,却偏偏跟这姓官的结怨架梁?你——唉,真是找了个大户头!”

  金铃哼了哼,不悦的道:“什么叫大户头?何敢,说话就说话,可别夹枪带律的,我不爱听!”

  何敢苦笑道:“实话你说不好听,我是个粗人,不大懂得咬文嚼字,若有唐突之处,你好歹包涵则个,往后,咱们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落难伴当啦……”

  金铃不由心中有气:“看你这副窝囊相,方才还在那里拍胸捋袖,一派泰山石敢当的好汉气势,一提到官玉成,你就活脱个扎破了的猪尿泡,软塌塌的充不起来了;你,何敢,孬也不孬?”

  何敢又叹了口气:“我既已应承了你,总不会反悔,但我有言在先,对付这票人王,可不比一干鬼头蛤蟆,我尽我的全力,能否竟功,实在不敢打包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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