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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来到颓墙近前,高个子左窥右探,俱无所见,他又跨过颓墙,弯身察看,这一弯身,便正好将脑袋伸进了姜福根两手撑着的一个牛皮活套索之中。

  于是,姜福根猛然收缩活结,套索立时深深勒进高个子咽喉.汪来喜配合得恰到好处,重重一记木棍敲上了对方的脑门!

  那老赵见到他的伙计俯腰趴过颓墙探视,才自感到好笑,却已同时发觉情形不对,因为高个子这一趴伏墙端,除了全身骤然抽搐之外,便已没有任何连续动作,此时此景,人的反射举止,绝对不该是这种形态——!

  老赵赶紧从木桩头上站起,还来不及有第二个意念产生,缪千祥已双手握着单刀,从黑暗中一步冲出,对着老赵的心口位置便扎!

  大吃一惊之下,这老赵往后暴跳,“鬼头刀”横架,方待张口示警,潘一心已斜刺里一个斤斗翻出,双腿盘绞如电,挟起老赵的脖颈将他整个人倒摔出去,不必再费神去看死活,光瞧姓赵的头面扭转的古怪方向,就知道这位仁兄永远也挺不直脊梁了。

  缪千祥奔至墙边,飞快剥下高个子的衣服朝自己身上套,潘一心也是同一动作,只三两下,便已换穿停当,贸然端详,倒还真能蒙混一时哩。

  他们这么更衣易帜,汪来喜与姜福根也早就把两具尸体拖了出去,等缨干祥和潘一心提着“鬼头刀”来回戒备的时候,汪来喜已经用他特制的细巧钢锯锯开了门锁。

  当汪来喜、姜福根推门进屋后的须臾,姜福根又匆匆伸头出来丢下一句话:“豹哥在里面!”

  木门重又掩好,级干祥已禁不住望着门板起了一阵兴奋,他憋着笑声道:“一心哥,老天爷真是帮忙,就这么容易便救得豹哥脱险啦!”

  潘一心目光四巡,低沉的道:“希望不要再起波折,桩儿,要高兴,还得等一会……”

  缪千祥得意洋洋的道:“你也别小看了自己,一心哥,不论在‘七转洞’‘白麒麟帮’的窑口,‘彩溪’‘双老阁’的龙潭虎穴,哪一次我们救人没救成功?这一遭的行动,更再度证明了我们的能力、技巧,都是第一流的,哈,不是不行,只缘不动!”

  忍不住也笑了笑,潘一心正想说话,厢屋尽头的拐角处,突然转出一个人来,那人揉着眼睛,还带着三分睡意就叱喝起来:“半夜三更,你两个不好好当差,却在那里咕味些什么?他娘,要是有了闪失,看我不剥你两个的人皮!”

  二人打眼一看,不由连忙哈腰藏面,怯于抬头——说话发威的那一位,不是别个,正是“白麒麟帮”的二当家“飞棍”齐灵川!

  齐灵川大概是叫尿憋急了,下床出来小解的,这会还提着裤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系着裤腰带,他骂完了,本已转过身去,想一想,却又兜了回来。

  缪千祥顿时一身冷汗,心里祈告着姓齐的千万不要走近才好,齐灵川却像叫什么邪端勾引着一样,偏就摇摇摆摆的凑了过来,人还隔着好几步远,已能闻到他呼吸间浓重的酒气!

  暗里碰了缪千样一下,潘一心低促的道:“注意应变,听我的招呼行事,桩儿,只怕要出漏子了!”

  缪千祥惶惊不安的道:“莫非我真的高兴得太早啦?”

  这时,齐灵川已来到近前,他先朝囚人的半间房屋门窗上看了看,才双手捧着肚皮踱到缪千祥身边,睁起两只红丝满布、迷迷糊糊的醉眼打量了缪千祥片刻,喷着满嘴羊骚味的道:“你,呃,不是周祥大么?”

  缪千祥将“鬼头刀”单手支地,深勾着脑袋,有意变着嗓音道:“回二当家的话,小的正是周祥大,这晚了,二当家还不歇着去?”

  哼了哼,齐灵川翻动着眼珠子,巴掌拍着自己凸出的大肚皮:“倒是怪了,周祥大,你管得着我呢、还是我管得着你?尊卑有别,上下有分,这个规矩你懂是不懂?我歇不歇着,是我的事,你却犯的哪一门心思?我操!”

  缪千祥忙道:“是,是,小的失言,还请二当家恕过……”

  吐了口气,齐灵川大概夜来马尿灌多了,竟有着少见的唠叨:“你们这些兔崽子,一天到黑,光知道吃冤枉,完全是一群不中用的酒囊饭袋之属,他姐,你们可晓得如今日子有多难熬?为了保存这座山头,维持大伙兄弟的嚼粮,我们三个做头儿的花费了多少心血,绞尽多少脑汁来找路子、挣银钢?若是早明白立帮混世有这么难法,孙子王八蛋才干这一行,出一样的力气,却把肥油朝大家嘴里分摊,落到眼下,仍然鸟蛋精光,要是只得我哥三个,八百年前就大发啦!”

  缪千样身上冒着冷汗,只有唯唯暗暗的道:“三位当家确然是够辛苦的……”

  打了个酒嗝,齐灵川喃喃的道:“说起来,‘一青二白’这几个家伙,也不算什么好东西,斤斤计较,吃人不吐骨头……”

  缪千祥迷惑的问:“‘一青二白’?二当家说的是——?”

  挥挥手,齐灵川有所警惕的道:“不关你的事,少问,总而言之,若要求人,就不得不受几分鸟气,你当这天底下真有什么道义节操、慷既大度的说法?娘的,要是有,也早叫狗吃了,如今是利字在前、贪字顶头,有好处才有交情,没有好处,便算亲爹亲娘亦只好一边风凉去!”

  缪千祥陪笑道:“二当家息怒,保重身子要紧。”

  瞪眼瞅着缪千祥,齐灵川低着舌头道:“周祥大,咂,你那档子狗屁倒灶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可不能‘舍盘’哪!”

  呆了呆,缪千祥愕然道:“我,我哪桩事儿?回二当家的话,不知二当家说的哪桩事儿?”

  齐灵川身子晃了晃,粗着嗓门道:“娘的个皮,晚上我多喝了几杯是不错,莫非你也和我一样喝多了?我是指你媳妇的那档子事,她不是和你吵嘴跑回娘家去了么?你去要人又吃她娘家亲戚轰了出来,这桩事你都能忘了不成?”

  哈着腰,缪千祥赶紧道:“没有忘,小的没有忘……”

  齐灵川大马金刀的道:“小子,你,呃,用不着客气,下一次见到你老婆娘家人,无妨把话放出去,他们算是什么玩意?庄糊孙、土老子,不够爷们使小指头一戳。怎么着?吃了狠心豹子胆啦?竟扣住‘白麒麟’帮兄弟的媳妇不放,约莫全活腻味了……周样大,你去跟他们说,再不把人交出来,嘿嘿,就怪不得姓齐的要去抄他们的老窝!”

  缪千祥心里焦急,表面上只得扮做一派恭顺的道:“多谢二当家关怀,小的自会依二当家吩咐去办……”

  “嗯”了一声,齐灵川点着头道:“这才像话;我说周祥大,你放心,一切都有我替你担待,天塌下来我先使头顶着,哼,哼,凭你老婆那一窝子娘家人还能啃得鸟去?”

  咽了口唾沫,缪千祥小心的道:“天色不早,二当家,还请回房去困一觉吧?”

  齐灵川怒道:“又来了不是?回不回房困觉是我的事,你少喀嗦,周样大,可别给你鼻子长了脸,惹毛了我,照样叫你嫌难看!”

  缪千祥干笑着不敢再多说话,齐灵川这才像刚刚发现旁边还有个潘一心似的,上下打量着这位“回龙腿”,含含混混的问:“呢,你叫什么名字来看?看起来面善,却是一时记不清了。”

  踏上两步,潘一心躬身道:“小的潘肥。”

  在嘴里反复念道着“潘肥”这两个字,齐灵川打着酒嗝道:“潘肥,潘肥……娘的,怎么不大有印象?你是最近才入帮的吧?”

  潘一心笑道:“回二当家,小的人帮,约莫也快一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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