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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汪来喜向孙有财抛了个眼色,道:“老孙,周兄之言有理,他还是少打听为妙,一朝漏了口风,怕就前功尽弃,进退维谷了。”

  周才赶忙补充着:“不但如此,老兄,恐怕各位也就再找不着第二个周才为各位效力啦!”

  孙有财冷冷的道:“好吧,我们就这么定规,周才,你先回去准备,大伙决定后天晚上摸进‘双老阁’,等你来此地通知我们,再行商议各项细节!”

  周才咯咯连声,站起来向四周做了个罗圈揖,打开房门,先伸出头去探视一番,才鬼头鬼脑、蹑手蹑足的溜走了。

  闷热的空气仿佛凝结在室中,形成了一股压迫人心的滞重,这一刻里,没有人觉得开朗,更没有人感到松快,前途就摆在面前,而前途却如同房里的光线一样晦暗,六个人偶而互觑,却都发现对方的神态间是一片苦涩茫然……

  仍是在这间柜台后的暗室之中,仍是昏沉的烛光,仍是这几个人。

  现在的时间,只是刚刚入黑,店掌柜的依然戴着他的老花眼镜在拨弄着算盘珠子对帐,好像一天到晚就有那么些收支进出搞不完。

  暗室里唯一的一张木桌上,业已摊开一张简图,凑着摇曳不定的烛火,周才不厌其烦的在为各人讲解着“双老阁”内外的形势与格局,警戒同防卫,一边讲,一边犹指点着草图上的位置相印证,在惨黄的烛光照映下,他那张胖脸油汗隐泛,越发透黄了。

  等到该说的说完、该问的问过,周才迫不及待的抢前抓起房角一隅那方小几上的粗瓷茶壶,也不管是他娘什么时候的陈茶老对,仰起脖颈对准壶口就咕嘻嘻的猛灌一通,放下茶壶,用衣袖抹去唇边残债,这才长长吁了口气。

  二千五百两银子,却也是不好赚的哪。

  汪来喜目光灼亮的仍盯着桌上的草图在研究,姜福根扒在另一头仔细端详,两个人不时交换着意见,神色十分专注——不专注也不行,他们心里有数,万一坏事,只怕这一辈子都出不得‘双老阁’了。

  杨豹背着手来回踱步,有些心神不属的样子,缪千祥怔怔的望着杨豹移动中的脚步,过了一阵,忽然抬头问坐在竹椅上的孙有财:“孙兄,这‘富安集’离着‘彩溪’有十五里地,不知路上好不好走?”

  在闭目养神的孙有财睁开眼来,微笑道:“此去‘彩溪’,有三条大道,五条小路,好走得很,腿上加把劲,不用半个时辰就到了,来喜老兄的意思,是抄靠山区的一条小路走,不但比较近便,且木落痕迹,到时候,我会亲自为各位引路。”

  一向少说话的潘一心,此刻从床沿上站起来,颇为安详从容的道:“我们来喜二哥说过,孙兄这次真是仁尽义至,帮了大忙,事情若是侥幸能成,他日少不得要与孙兄多亲近亲近……”

  拱拱手,孙有财笑道:“言重言重,朋友嘛,略尽棉薄也是应该的;潘兄,我就在阁外约定的地方接应各位,等各位奏功归来,再摆酒为各位压惊……”

  杨豹这时站住步子,低声道:“孙兄,我是说的真心话,万一情况不对,我们决不希望你涉险卷入,一见信号,你得急速离开,一切后果,我们都会自行承担!”

  孙有财凝重的道:“我会斟酌,杨老大。”

  汪来喜已将桌端的简图卷起,就着烛火点燃,火光熊熊中,他双眉紧锁,面无表情,双目注视着燃烧中的焰苗,仿佛要在其中探索或窥见一些什么征候……

  孙有财问道:“关节都弄清楚了吧?”

  点点头,汪来喜丢下手中残图,却面向他的兄弟伙们,语声沉缓的道:“伙计们,事情进行的细节,我们已经再三叙述过了,相信大家都会牢记不忘,我要再强调一次,设若形势到了最不可收拾的程度,各人便须自行逃命,这‘富安集’‘乐合居’乃是老孙的暗窑,能逃到这里,即可受到老孙的掩护,先到的先送走,他会一直等到再没有人来的时候……”

  孙有财接着道:“我当然希望在‘双老阁’之外,就能全接着五位,大伙可得多保重!”

  说到这里,他目注周才,声音里充满了不可言喻的压力:“周才,你务必尽心尽力——”

  周才抹着额头上的汗水,笑得比哭还难看:“如今我和他们业已是一根丝线挂着的蚂殊,孙爷,能不尽心尽力?我有家有业,还打谱活下去啊……”

  孙有财冷着面孔道:“你知道这一层就好!”

  杨豹想起了一件事,问周才道:“周兄,在你回去的这两天中,可有‘血合字会’那边为庄有寿的事答复双老的消息?”

  周才摇头道:“还没见回信,双老这几天的神色不大好,整日价阴沉着两张老脸,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没有事,大家都远躲着,谁也不愿凑上去招骂。”

  杨豹喃喃的道:“看来那条翠玉龙木止替我们增加麻烦,它沾上谁,谁的乐子就大了……”

  室中起了一阵短暂的沉默,片刻后,孙有财方清理了一下喉咙,轻声道:“杨老大,要是没有其他问题,就好叫周才早点回去等着了。”

  杨豹点头无语,孙有财向周才示意,于是,姓周的便又像前天离去的动作一样,活像个做贼心虚的东西,鬼头鬼脑的走了人。

  汪来喜开始收拾着他自己的各项须用物件,每一样都依性质分别置缚在身上不同的部位,打算随时应用,缪千祥、潘一心、姜福根等人也纷纷动手抄扎,一时之间,那种无形的紧张气氛里宛似泛着血腥,沁入人的口鼻而挤涨着胸口,连呼吸都是恁般沉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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