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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长乐帮帮主(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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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他打手势命各人退开,直到距石帮主数十丈处,才低声说明。 众人恍然大悟,都是惊喜交集,连问:“帮主不会走火入魔吧?”有的更深深自疚:“ 我们莽莽撞撞的闯上崖来,打扰了帮主用功,惹下的乱子当真不小。” 贝海石道:“米香主给谢先生打伤了,那一位兄弟过去照料一下。我在帮主身旁守候,或许在危急时能助他一臂之力。其余各位便都在此守候,切忌喧哗出声。若有外敌上崖,须得静悄悄的打发了,决不可惊动帮主。” 各人均是武学中的大行家,都知修习内功之时若有外敌来侵,扰乱了心神,最是凶险不过,当下连声称是,各趋摩天崖四周险要所在,分路把守。 贝海石悄悄回到石帮主身前,只见他脸上肌肉扭曲,全身抽搐,张大了嘴想要叫喊,却发不出半点声息,显然内息走岔了道,性命已危在顷刻。贝海石大惊,待要上前救援,却不知他练的是何等内功,这中间阴阳坎离,弄错不得半点,否则只有加速对方死亡。 但见石帮主全身衣衫已被他抓得粉碎,肌肤上满是血痕,头顶处白雾弥漫,凝聚不散,心想:“他武功平平,内力不强,可是瞧他头顶白气,内功实已练到极高境界,如何在半年之内,竟有这等神速的进境?” 突然间闻到一阵焦臭,石帮主右肩处衣衫有白烟冒出,那当真是练功走火、转眼立毙之象。贝海石一惊,伸掌去按他右手肘的‘清冷渊’,要令他暂且宁静片刻,不料手指碰到他手肘,着手如冰,不由得全身剧烈一震,不敢运力抵御,当即缩手,心道:“那是什么奇门内功?怎地半边身子寒冷彻骨,半边身子却又烫若火炭?” 正没做理会处,忽见帮主缩成一团,从岩上滚了下来,几下痉挛,就此不动。 贝海石惊呼:“帮主,帮主!”探他鼻息,幸喜尚有呼吸,只是气若游丝,显然随时都会断绝。他皱起眉头,纵声呼啸,将石帮主身子扶起,倚在岩上,眼见局面危急之极,当下盘膝坐在帮主身侧,左掌按在他心口,右掌按住他背心,运起内劲,护住他心脉。 过不多时,那七人先后到来,见到帮主脸上忽而红如中酒,忽而青若冻僵,身子不住颤抖,各人无不失色,眼光中充满疑虑,都瞧着贝海石,但见他额头黄豆大的汗珠不住渗出,全身颤动,显已竭尽全力。 过了良久,贝海石才缓缓放下了双手,站起身来,说道:“帮主显是在修习一门上乘内功,是否走火,本座一时也难以决断。此刻幸得暂且助他渡过了一重难关,此后如何,实难逆料。这件事非同小可,请众兄弟共同想个计较。” 各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均想:“连你贝大夫也没了主意,我们还能有什么法子?” 霎时之间,谁也没有话说。 米香主由人携扶着,倚在一株柏树之上,低声道:“贝……贝先生,你说怎么办,便是怎么。你……你的主意,总比我们高明些。” 贝海石向石帮主瞧了一眼,说道:“关东四大门派约定重阳节来本帮总舵拜山,时日已颇为迫促。此事是本帮存亡荣辱的大关键,众位兄弟大家都十分明白。关东四大门派的底,咱们已摸得清清楚楚,软鞭、铁戟,一柄鬼头刀,几十把飞刀,那也够不上来跟长乐帮为难啊。司徒帮主的事,是咱们自己帮里家务,要他们来管什么闲事?只不过这件事在江湖上张扬出去,可就十分不妥。咳,咳……真正的大事,大伙儿都明白,却是侠客岛的‘赏善罚恶令’,那非帮主亲自来接不可,否则……否则人人难逃这个大劫。” 云香主道:“贝先生说的是。长乐帮平日行事如何,大家都心里有数。咱们弟兄个个爽快,不喜学那伪君子的行迳。人家要来‘赏善’,是没什么善事好赏的,说到‘罚恶’,那笔帐就难算得很了。这件事若无帮主主持大局,只怕……只怕……唉……” 贝海石道:“因此事不宜迟,依我之见,咱们须得急速将帮主请回总舵。帮主眼前这… …这一场病,恐怕不轻,倘若吉人天相,他在十天半月中能回复原状,那是再好不过。否则的话,有帮主坐镇总舵,纵然未曾康复,大伙儿抵御外敌之时,心中总也是定些,可……可是不是?”众人都点头道:“贝先生所言甚是。” 贝海石道:“既是如此,咱们做个担架,将帮主和米香主两位护送回归总舵。” 当下各人砍下树枝,以树皮搓索,结成两具担架,再将石帮主和米香主二人牢牢缚在担架之上,以防下崖时滑跌。八人轮流抬架,下摩天崖而去。 那少年这日依着谢烟客所授的法门修习,将到午时,只觉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六处经脉中热气斗盛,竟是难以抑制,便在此时,各处太阴、少阴、厥阴的经脉之中却又陡如寒冰侵蚀。热的极热而寒的至寒,两者不能交融。他数年勤练,功力大进,到了这日午时,除了冲脉、带脉两脉之外,八阴八阳的经脉突然间相互激烈冲撞起来。 他撑持不到大半个时辰,便即昏迷过去,此后始终昏昏沉沉,一时似乎全身在火炉中烘焙,汗出如渖,口干唇焦,一时又似坠入了冰窖,周身血液都似凝结成冰。如此热而复寒,寒而复热,眼前时时幌过各种各样人影,有男有女,丑的俊的,纷至沓来,这些人不住在跟他说话,可是一句也听不见,只想大声叫喊,偏又说不出半点声音。眼前有时光亮,有时黑暗,似乎有人时时喂他喝汤饮酒,有时甜密可口,有时辛辣刺鼻,却不知是什么汤水。 如此胡里胡涂的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日额上忽然感到一阵凉意,鼻中又闻到隐隐香气,慢慢睁开眼来,首先看到的是一根点燃着的红烛,烛火微微跳动,跟着听得一个清脆柔和的声音低声说道:“天哥,你终于醒过来了!”语音中充满了喜悦之情。 那少年转睛向声音来处瞧去,只见说话的是个十七八岁少女,身穿淡绿衫子,一张瓜子脸儿,秀丽美艳,一双清澈的眼睛凝视着他,嘴角边微含笑容,轻声问道:“什么地方不舒服啦?” 那少年脑中一片茫然,只记得自己坐在岩石上练功,突然间全身半边冰冷,半边火热,惊惶之下,就此晕了过去,怎么眼前忽然来了这个少女?他喃喃的道:“我……我……”发觉自身是睡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上盖了被子,当即便欲坐起,但身子只一动,四肢百骸中便如万针齐刺,痛楚难当,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那少女道:“你刚醒转,可不能动,谢天谢地,这条小命儿是拣回来啦。”低下头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站直身子时但见她满脸红晕。 那少年也不明白这是少女的娇羞,只觉她更是说不出的好看,便微微一笑,嗫嚅着道: “我……我在那里啊?” 那少女浅笑嫣然,正要回答,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当即将左手食指竖在口唇之前,作个禁声的姿势,低声道:“有人来啦,我要去了。”身子一幌,便从窗口中翻了出去。那少年眼睛一花,便不见了那姑娘,只听得屋顶微有脚步细碎之声,迅速远去。 那少年心下茫然,只想:“她是谁?她还来不来看我?”过了片刻,只听得脚步声来到门外,有个咳嗽了两声,呀的一声,房门推开,两人走了进来。一个是脸有病容的老者,另一个是个瘦子,面貌有些熟悉,依稀似乎见过。 那老者见那少年睁大了眼望着他,登时脸露喜色,抢上一步,说道:“帮主,你觉得怎样?今日你脸色可好得多了。”那少年道:“你……你叫我什么?我……我……在什么地方?”那老者脸上闪过了一丝忧色,但随即满面喜悦之容,笑道:“帮主大病了七八天,此刻神智已复,可喜可贺,请帮主安睡养神。属下明日再来请安。”说着伸出手指,在那少年两手腕脉上分别搭了片刻,不住点头,笑道:“帮主脉象沉稳厚实,已无凶险,当真是吉人天相,实乃我帮上下之福。” 那少年愕然道:“我……我……名叫‘狗杂种’,不是‘帮主’。” 那老者和那瘦子一听此言,登时呆了,两人对望了一眼,低声道:“请帮主安息。”倒退几步,转身出房而去。 那老者便是‘着手回春’贝海石,那瘦子则是米香主米横野。 米横野在摩天崖上为谢烟客内劲所伤,幸喜谢烟客其时内力所胜无几,再得贝海石及时救援,回到长乐帮总舵休养数日,便逐渐痊愈了,只是想到一世英名,竟被谢烟客一招之间擒获,不免甚是郁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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