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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江南七怪(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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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天德惊跳起床,心知那军士定是被道士掳了去逼问,自己不论躲在何处军营,他总能找上门来,打是打不过,躲又躲不开,那可如何是好?这道士已跟自己朝过了相,只冲着自己一人而来,军营中官兵虽多,却未必能保护周全。正自惶急,突然想起自己伯父在云栖寺出家,他武功了得,不如投奔他去,又想那道士找自己为难,定与郭啸天一案有关,如把李萍带在身边,危急时以她为要挟,那恶道便不敢贸然动手,当下逼迫李萍换上军士装束,拉着她从营房后门溜了出去,黑暗中七高八低的往云栖寺来。 他伯父出家已久,法名枯木,是云栖寺的主持,以前本是个军官,武功出自浙闽交界处仙霞派的嫡传,属于少林派的旁支。他素来不齿段天德的为人,不与交往,这时见他夤夜狼狈逃来,自是十分诧异,当下冷冷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段天德知道伯父一向痛恨金兵,要是说了实情,自己如何会同金兵去捕杀郭杨二人,只怕伯父立时便杀了自己,因此在路上早已想妥了一套说辞,眼见伯父神色不善,忙跪下磕头,连称:“侄儿给人欺负了,求伯父作主。” 枯木道:“你在营里当官,不去欺负别人,人家已谢天谢地啦,又有谁敢欺负你啦?”段天德满脸惭容,说道:“侄儿不争气,给一个恶道赶得东奔西逃,无路可走。求伯父看在我过世的爹爹面上,救侄儿一命。”枯木听他说得可怜,问道:“那道人追你干什么?” 段天德知道越是将自己说得不堪,越是易于取信,当下连称:“侄儿该死,该死。前日侄儿和几个朋友,到清冷桥西的瓦子去玩耍……”枯木鼻中哼了一声,脸色登时大为不愉。原来宋朝的妓院称为“瓦舍”,或称“瓦子”,取其“来时瓦合,去时瓦解”之义,意思是说易聚易散。 段天德又道:“侄儿有个素日相好的粉头,这天正在唱歌陪侄儿饮酒,忽然有个道士进来,说听她曲子唱得好,定要叫她过去相陪……”枯木怫然不悦,道:“胡说!出家人又怎会到这种下流地方去?”段天德道:“是啊,侄儿当下就出言嘲讽,命她出去。那道人凶恶得紧,反骂侄儿指日就要身首异处,却在这儿胡闹。”枯木道:“什么身首异处?”段天德道:“他说金兵不日渡江南下,要将咱们大宋官兵杀得干干净净。” 枯木勃然怒道:“他如此说来?”段天德道:“是。也是侄儿脾气不好,跟他争吵,说道金兵若是渡江,我们拚命死战,也未必便输了。”这句话好生迎合枯木的心意,只听得他连连点头,觉得这个侄儿自出得娘胎,唯有这句话最象人话。段天德见他点头,心下暗喜,说道:“两人说到后来,便打将起来,侄儿却不是这恶道的对手。他一路追赶,侄儿无处逃避,只得来向伯父求救。”枯木道:“我是出家人,不来理会你们这般争风吃醋的丑事。”段天德哀求道:“只求伯父救我一命,以后决不敢了。” 枯木想起兄弟昔日之情,又恼那道人出言无状,便道:“好,你就在寺里客舍住几日,避他一避。可不许胡闹。”段天德连连答应。枯木叹道:“一个做军官的,却如此无用。当真金兵渡江来攻,那如何得了?唉,相当年,我……” 李萍受了段天德的挟制威吓,在一旁听得他肆意撒谎,却不敢出一句声。 这天下午申牌时分,知客僧进来向枯木禀报:“外面有个道人,大叫大嚷得好不凶恶,口口声声得要段……段长官出去。” 枯木把段天德叫来。段天德惊道:“是他,正是他。”枯木道:“这道人如此凶狠,他是那一门那一派的?”段天德道:“不知是那里来的野道士,也不见武功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臂力大些,侄儿无用,因此抵敌不住。”枯木道:“好,我去会会。”当下来到大殿。丘处机正要闯进内殿,监寺拚命拦阻,却拦不住。枯木走上前去,在丘处机臂上轻轻一推,潜用内力,想把他推出殿去,那知这一推犹如碰在棉花堆里,心知不妙,正想收力,已经来不及了,身不由己的直跌出去,蓬的一声,背心撞在供桌之上,喀喇喇几声响,供桌被撞塌了半边,桌上香炉、烛台纷纷落地。 枯木大惊,心想:“这道人武功高明之极,岂止臂力大些而已?”当下双手合十,打个问讯。道:“道长光临敝寺,有何见教?”丘处机道:“我是找一个姓段的恶贼。”枯木自知决不是他的敌手,说道:“出家人慈悲为怀,道长何必跟俗人一般见识?” 丘处机不理,大踏步走向内殿。这时段天德早已押着李萍在密室里躲了起来。云栖寺香火极盛,其时正是春天进香的季节,四方来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丘处机不便强搜,冷笑数声,退了出去。 段天德从隐藏之处出来。枯木怒道:“什么野道士了?如不是他手下容情,我一条老命早已不在了。”段天德道:“这恶道只怕是金人派来的细作,否则怎么定要跟咱们大宋军官为难?”知客僧回来禀报,说那道人已经走了。枯木道:“他说些什么?”知客僧道:“他说本寺若不交出那个……那个段长官,他决不罢休。” 枯木向段天德怒视一眼,说道:“你说话不尽不实,我也难以深究。只是这道人武功实是太强,你若落入他手,性命终究难保。”沉吟半晌,道:“你在这里不能待了。我师弟焦木禅师功力远胜于我,只有他或能敌得住这道人,你到他那里去避一避吧。”段天德那里敢说半个不字,讨了书信,连夜雇船往嘉兴来,投奔法华寺住持焦木大师。 焦木怎知他携带的随从竟是个女子,既有师兄书信,便收留了。岂知丘处机查知踪迹,跟着追来,在后园中竟见到了李萍,待得冲进后园查察时,段天德已将李萍拉入了地窖。丘处机还道包惜弱也给藏在寺内,定要焦木交出人来。他是亲眼所见,不管焦木如何解说,他总是不信。两人越说越僵,丘处机一显武功,焦木自知不是敌手,他与江南七怪素来交好,便约丘处机在醉仙楼上见面。丘处机那口大缸,便是从法华寺里拿来的。待得在醉仙楼头撞到金兵,丘处机误会更深。 焦木于此中实情,所知自是十分有限,与江南七怪出得酒楼,同到法华寺后,说了师兄枯木禅师荐人前来之事,又道:“素闻全真七子武功了得,均已得了当年重阳真人的真传,其中长春子尤为杰出,果然名不虚传。这人鲁莽了些,但看来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与老衲无怨无仇,中间定有重大误会。” 全金发道:“还是把令师兄荐来的那两人请来,仔细问问。”焦木道:“不错,我也没好好盘问过他们。”正要差人去请段天德,柯镇恶道:“那丘处机性子好不暴躁,一上来便声势汹汹,浑没把咱们江南武林人物瞧在眼里。他全真派在北方称雄,到南方来也想这般横行霸道,那可不成。这误会要是解说不了,不得不凭武功决胜,咱们一对一的跟他动手,谁也抵挡不住。他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朱聪道:“咱们跟他来个一拥齐上!”韩宝驹道:“八人打他一个?未免不是好汉。”全金发道:“咱们又不是要伤他性命,只不过叫他平心静气的听焦木大师说个清楚。”韩小莹道:“江湖上传言出去,说焦木大师和江南七怪以多欺少,岂不是坏了咱们名头?” 八人议论未决,忽听得大殿是震天价一声巨响,还夹着金铁破碎这声,只见丘处机托着铜缸,正在敲撞大殿上悬着的那口铁钟,数击之下,铜缸已出现了裂口。那道人胡须戟张,圆睁双眼,怒不可遏。江南七怪不知丘处机本来也非如此一味蛮不讲理之人,只因他连日追寻段天德不得,怒火与日俱增,更将平素憎恨金兵之情,尽皆加在一起。七怪却道他恃艺欺人,决意跟他大拚一场。全真七子威名越盛,七怪越是不肯忍让,倘若丘处机只是个无名之辈,反而易于分说了。 韩宝驹叫道:“七妹,咱兄妹先上。”他是韩小莹的堂兄,性子最急,唰的一声,腰间一条金龙鞭已握在手中,一招“风卷残云”,疾往丘处机托着铜缸的右手手腕上卷去。韩小莹也抽出长剑,迳往丘处机后心刺到。丘处机前后受敌,右手回转,镗的一声金龙鞭打在铜缸之上,同时身子略侧,已让过了后心来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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