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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之间,铮的一响,那玉斑指掉到了地下,袁冠南脸色大变,望着袁夫人的右手。原来袁夫人右手小指上,生着一个枝指。他抓起袁夫人的左手,只见小指上也有一个枝指。袁冠南颤声道:“岳……岳母大人,你……你可识得这东西么?”说着伸手到自己项颈之中,摸出一只串在一根细金链上的翡翠狮子。袁夫人抓住狮子,全身如中雷电,叫道:“你……你是狮官?”袁冠南道:“妈,正是孩儿,你想得我好苦!”两人抱在一起,放声大哭起来。

  寿堂上众人肃静无声,瞧着他母子相会这一幕,人人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喜欢。只听得袁夫人哭道:“狮官,狮官,这十八年来,你是在那里啊?我无时无刻,不是在牵记着你。”袁冠南道:“妈,我已走遍了天下十八省,到处在打听你的下落,我只怕,只怕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了。”

  萧中慧听得袁冠南叫出“妈”,她身子一颤,险险跌倒,脑海中只响着一个声音:“原来他是我哥哥,原来他是我哥哥……他是我哥哥……”

  林玉龙悄声问妻子道:“怎么?袁相公是萧太太的儿子!我弄得糊涂啦。”任飞燕道:“袁相公不是说出来寻访母亲么?他还托了咱们帮他寻访,说他母亲每只手的小指头上都有一根枝指。这萧太太不也认了他么?”林玉龙搔头道:“怎么他姓袁,他爹爹又姓萧?”任飞燕道:“蠢人,袁相公说他三岁时就跟母亲失散,三岁的孩子,怎知道自己姓什么,胡乱安个姓,不就是了。”林玉龙道:“这么说来,萧姑娘是他的妹子了。兄妹俩怎能成亲?”任飞燕道:“既是兄妹,怎么还能成亲?你还不是废话?”林玉龙怒道:“呸!你说的才是废话。”

  他夫妻俩越争越大声,萧中慧再也忍耐不住,“啊”的一声,掩面奔出。

  萧中慧心中茫然一片,只觉眼前黑蒙蒙的,了无生趣。她奔出大门,发足狂走,突然间砰的一下,肩头与人一撞。她“啊哟!”一声叫,暗道:“不妙!我一身武功,只怕撞伤了人。”急忙伸手去扶,突然手腕一紧,左臂酸麻,竟是被人扣住了脉门。她一惊之下,抬起头来,右掌自然而然的击了出去。那人反腕擒拿,一带一扣,又抓住了她右腕脉门。这时萧中慧也已看清,眼前之人正是卓天雄。

  卓天雄哈哈大笑,叫道:“威信,先收一把!”周威信应声而上,解下了萧中慧腰间挂着的短刃鸯刀。卓天雄道:“萧半天名满江湖,今日五十寿辰,府中高手如云。威信,你有没有胆子去取那一把长刃鸳刀?”周威信道:“弟子有师叔撑腰,便是龙潭虎穴,也敢去一闯。”卓天雄“哼”的一声,道:“没出息,先得把师叔拉扯上!”他生平自负,罕逢敌手,但被袁冠南和萧中慧以“夫妻刀法”联手击败后,不禁心怯气馁,此时无意间与萧中慧相遇,暗想他男女两人双刀联手固然厉害,但我既已擒住一人,袁冠南这小子何惧他来?何况萧中慧落入自已手中,萧府上人手再多,也不怕萧半天不乖乖的将那柄长刃鸳刀交出。

  当下卓天雄押着萧中慧,知会了知县衙门,与周威信等一干镖师,径投萧半天府来。

  那“卓天雄”三字的名刺递将进去,萧半天瞿然一凛,叫道:“快请!”过不多时,只见卓天雄昂首阔步,走进厅来。萧半天抢上相迎,一瞥眼,见女儿双手反剪,一名大汉手执短刃鸯刀,抵在她的背心。

  萧半天是何等样人?江湖上大风大浪不知经历过多少,心中虽是惊疑不定,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脸含微笑,说道:“村夫贱辰,敢劳侍卫大人玉趾?”

  卓天雄在京师中久闻萧半天的大名,但见他躯体雄伟,满腮虬髯,果然极是威武,当下伸出右手,说道:“萧大侠千秋华诞,兄弟拜贺来迟,望乞恕罪。”萧半天笑道:“好说,好说。”伸手与他相握。两人一运劲,手臂一震,均感半身酸麻。这一下较量,两个儿竟是功力悉敌,谁也不输於谁,携手同进寿堂。

  两人之中却以卓天雄更加惊异,他以“震天三十掌”与“呼延十八鞭”称雄武林,那“震天三十掌”惟有“混元气”可与匹敌,适才萧半天所使的,正是“混元气”功夫。但“混元气”必须童子身方能修习,不论男女,成婚后即行消失,因其练时艰辛,散失却又极其容易,因此武林中向来少人练这功夫。眼见萧半天一妻一妾,女儿也已是及笄之年,怎么还能保有这童子功的“混元气”功夫,岂非武学中的一大奇事?

  袁冠南见萧中慧受制於人,自是情急关心,从人丛中悄悄绕到众镖师身后,待要伺机相救。但卓天雄眼力何等厉害,喝道:“姓袁的,你给我站住!”又向周威信道:“有谁动一动手,你就一刀在这女娃子身上戮个透明窟窿!”袁冠南深恐这些人真的伤了中慧,那里敢上前一步?

  卓天雄道:“萧大侠,咱们明人不说暗语。兄弟今日造访尊府,一来是跟萧大侠磕头拜寿,二来是想以一件无价之宝,跟萧大侠换一件有价之宝。”萧半天道:“小人愚鲁,不明卓大人言中之意。”

  卓天雄白眼一翻,笑道:“那无价之宝嘛,便是令爱千金,有价之宝却是那柄长刃的鸳刀。兄弟跟萧大侠无冤无仇,只求能在皇上御前交得了差,保全了这许多兄弟们的身家性命,还盼萧大侠高抬贵手,救一救兄弟。”说着一腿半跪,请了个安。他的话说得似乎低声下气,但神色之间却极是倨傲。

  萧半天伸手在椅背上一按,喀喇一响,椅背登时碎裂,笑道:“卓大人望重武林,今日却如何这等糊涂?鸳鸯刀的确不在小人手中,这位姑娘更不是小人的女儿。难道练童子功混元气的人,还能生儿育女么?”说着衣袖一拂,一股疾风激射而出。卓天雄侧身避开,心道:“半点不假,这果然是童子功混元气。”

  萧中慧初时听说袁冠南是自己同胞兄长,已是心如刀绞,这时见父亲为了相救自已,更咬定了不肯认是父女,忍不住叫道:“爹爹!”

  便在此时,只听得外面齐声呐喊:“莫走了反贼萧义!”人喧马嘶,不知有多少军马。萧府的几名仆人气急败坏的奔了进来,说道:“老爷………不好了!无数官兵………官兵围住了府门。”

  卓天雄听得“莫走了反贼萧义”这句话,心念一动,立时省悟,喝道:“好啊!什么萧半天,原来你便是皇上追捕了十六年的反贼萧义。”只见大门口人影晃动,抢进来四名清宫侍卫,当先一人叫道:“卓大哥,这便是反贼萧义,还不动手么?”

  萧半天哈哈大笑,说道:“乔装改扮一十六年,今日还我萧义的本来面目。”伸手在脸上一抹,众人一看,无不惊得呆了。大厅上本已乱成一团,但顷刻之间,人人望着萧半天的脸,竟是鸦雀无声。

  原来瞬息之间,萧半天竟尔变了一副容貌,本来浓髯满腮,但手掌只这么一抹,下巴登时光秃秃的,一根胡须也没有了,便是连根拔去,也没这等光法。

  这时袁冠南的书童提着两只书篮,从内堂奔将出来,说道:“公子爷,快走!”袁冠南心念一动,从书篮中抓起一本书来,向外一扬,只见金光闪闪,飘出了数十张薄薄的金叶子。众镖师和官兵但见黄金耀眼,如何能不动心?何况那金叶子直飘到身前,各人伸手便抓。袁冠南扬动破书,不住手的向周威信打去,大厅上便如穿花蝴蝶一般,满空飞舞的都是金叶。周威信倒想着“鸳鸯刀”不可有失,虽见金叶飞到,却不去抓。袁冠南一运劲,拍的一声,一本数斤重的夹金破书掷去,击中了他的面门。

  周威信叫声:“啊哟!”身子一晃,袁冠南双足一登,扑了过来。

  卓天雄横掌阻截,只觉胁下风声飒然,萧半天使混元气击到。卓天雄知道厉害,只得反掌回挡,真力碰真力,砰的一声两人各自倒退了两步。便在此时,袁冠南左手使刀将周威信杀得晕头转向,右手已解开了萧中慧的穴道。

  贺客之中,一小半怕事的远远躲开,一大半却是萧半天的知交好友,或舞兵刃,或挥拳脚,和来袭的清宫侍卫、镖师官兵恶斗起来。

  萧中慧憋了半天气,身形一矮,欺到周威信身边,左手斜引,右手反勾,拍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打了他一个耳括子,顺手扭住他的手腕,将他手中的短刃鸯刀夺了过来。袁冠南大喜,叫道:“慧妹!清风引佩下瑶台!”萧中慧眼眶一红,心道:“我还能和你使这劳什子的夫妻刀法吗?”游目四顾,只见爹爹和卓天雄四掌飞舞,打得难解难分,其馀各人,也均找上了对手厮杀,但两名清宫侍卫却迫得袁扬两夫人不住倒退,险象环生。袁冠南叫道:“慧妹,快救妈妈!”两人双刀联手,一招“碧箫声里双鸣凤”一名侍卫肩头中刀,重伤倒地,再一招“今宵有女颜如玉”又一名侍卫被萧中慧刀柄击中颧骨,大叫晕去。

  鸳鸯双刃联手,一使开“夫妻刀法”,果真是威不可当,两人并肩打到那里,那里便有侍卫或是镖师受伤,那六十路刀法还只使得一半,来袭的敌人已纷纷夺门而逃。但这路刀法另有一桩奇妙之处,伤人极易,杀人却是极难,敌人中刀的地方,全非要害,想是当年创制这路刀法的夫妻双侠心地仁善,不愿伤人性命,因此每一招极厉害的刀法之中,都为敌人留下了馀地。

  打到后来,敌人中只剩下卓天雄一个兀自顽抗。袁冠南和萧中慧双刀倏至,一攻左肩,一削右腿。卓天雄从腰里抽出钢鞭一架,铮的一声,将萧中慧的短刃鸯刀刀头打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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