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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狼口赌命答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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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金标见霍青桐对陈家洛如此多情,不觉妒火中烧。他性子狂暴,脾氟一发作,那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当下掷下虎叉,叫道:“我就是被豺狼咬掉半个脑袋,也不会比你这小子先回来。走吧!” 陈家洛向霍青桐和香香公主笑了一笑,并肩和顾金标向外走去,霍青桐吓得睑如土色,又快晕倒,香香公主却睁着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珠,茫然不解。 两人正要走出火圈,滕一雷忽然叫道:“慢着。”两人停步转过身来。滕一雷道:“陈当家的,你身上还有一柄短剑。”陈家洛想起霍青桐所赠的古剑还插在腰里,笑道:“对不起,我忘了。”他解下短剑,走到霍青桐面前道:“别伤心,你瞧这把剑,就如瞧见我一样。”把剑放在她身上。霍青桐点点头,她难过之极,喉中哽住了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在脑中如电光般一闪,说道:“你低下头来。”陈家洛低头俯耳过去,霍青桐低声道:“用火摺子!”陈家洛一怔,随即恍然大悟,转过头来对张召重道:“张大哥,刚才我险忘了把短剑解下,现在请你公证人瞧一瞧。”张召重在陈顾两人衣外都摸了一遍,说道:“顾二哥,请你把暗器也留下吧。”顾金标气愤愤的把十多柄小叉摸出来掷在地下,把辫子盘在头顶,神情大变,眼中如要喷出血来,突然奔到霍青桐跟前,一把抱住,正要低头去吻,忽然後心被人抓住,提起来往地下一掼。顾金标以前和盟兄弟练武,大家交手掼了的,知道这一下除了哈合台再无别人,果然听见哈合台喝道:“老二,你要不要脸?”顾金标一摔之后,头脑稍稍清醒,大吼一声,发足向狼群中冲去。 陈家洛双足一点,使开轻身功夫,巳抢在他的前面。群狼本来在火圈外咆哮盘旋,忽见有人奔出,都扑了上来。顾金标武功卓越,八十一路长拳是关外武林一绝,他知道这一次遇到了生平从所未有之凶险,只好多挨一刻是一刻,只见两头狼从左右同时扑到,身子一偏,左手快逾闪电,巳抓住左边那头狼的项颈,右手抢住它的尾巴,提了起来。武学之中本有一套功夫叫做“凳拐”,据说有一位武林前辈夏夜在瓜棚里袒腹乘凉,忽然敌人来袭,一时之间,四面八方都是手执兵刃的强敌,他身无武器,随手提起一条板凳,拦架击打,片刻之间把敌人打得死伤狼籍。这套功夫流传下来,武林中许多人都学了在赤手空拳遭到偷袭时防身之用,因为长凳所在都有,会了这套武术,等於处处备有兵器。顾金标手中抓住了这头狼,灵机一动,把它当作板凳,展开“櫈拐”中的招数,横扫直劈,舞了开来。那狼长短舆板凳差不多,也有四条腿,他舞得呼呼生风,群狼一时倒扑不近身。 陈家洛用的却是另一套身法。他跟天池怪快学艺时,袁士霄为了要先把自己独创的“百花错拳”传给他,所以要他习练各家各派的武功,这时陈家洛施展师门听授的“八卦游身掌”身法,在狼群中东一晃,西一转,四下乱跑。“八卦游身掌”本来是威震河朔王维扬的绝艺,他在杭州北高峰上恶斗张召重时,曾打得张召重只有招架之功,几无还手之力。陈家洛当时在铁胆庄舆周仲英比武,也曾使用这套武功。这时他在狼群中乱窜,起初草狼倒被他跑得眼花撩乱, 但饿狼一见有人,纷纷涌来,四下挤得水泄不通,使他根本没有余地施展。他知道这套武功巳管不了事,忙从怀中取出火摺,迎风一晃,火摺点亮,挥了一个圈子,说也奇怪,火摺上的火光十分微弱,群狼却立时大骇,纷纷倒退,张牙舞爪,作势欲扑,然而竞不敢扑上来,只在喉头中发出呜咽咆哮之声。 香香公主猛见然陈家洛跑入狼群之中,大惑不解,奔到霍青桐跟前,说道:“姊姊,他干什么呀?”霍青桐垂泪道:“他为了救咱们姊妹,宁可送掉白己的性命。”香香公主先是一惊,随即淡淡一笑,说道:“他死了,我也不活。”霍青桐见妹子处之泰然,很是感动,心想地说这句话完全出乎自然,好像是天经地义之事,根本没有情感冲动,也不用有什么思考和决定,那么她对他的痴爱,已自然而然成为她心灵中的一部分了。 张召重见陈顾两人霎时间都被群狼围住,心中暗喜,突然见陈家洛取出火摺,恶狼吓得後退,不觉一惊,但想火摺不久就会烧完,他只不过多延一些时刻而巳,这时要逃回火圈来,也万不可能了。 关东二魔的眼光却都集中在顾金标身上,先见他大展刚勇,把一条狼舞得风雨不透,各自心喜,只见他用了一招“懒汉闩门”,举起手中巨狼向外一砸,和扑上来咬他的一头狼迎面一砸。两条狼都急了,不顾三七二十一,张口就咬,一头脸上被咬得见骨,另一头颈中鲜血淋漓,群狼见血,更加蜂涌而来,它们都饿慌了:扑上来你一口我一口,把顾金标手中的狼撕得稀烂,最後只剩他左手中一个狼头,右手中连住尾巴的一个狼臀。这样一来,情势登时危急,他想再去抓狼,恶狼已经学乖,头一扭张口便咬,如不是他缩手得快,一只左手巳被咬断,同时右边又有两头狼扑了上来。 哈合台对於顾金标的残忍贪色虽然很不满意,但他极重义气,拿出腰中缠着的钢丝软鞭,叫道:“老大,我去救他。”滕一雷还未回答,霍青桐冷冷的道:“关东六魔有没有信义?要不要睑?”哈合台被她一问,登时楞住,再看狼群中两人情势,又已不同。 陈家洛见火摺子快将点完,忙撕下长衣前襟,点了起来,同时脚下不住移动,奔向树木旁边。就这样慢了一慢,两头恶狼迎面扑到,他一矮身,从两狼之间穿了过去,喀嚓一声,已折断了一条树枝,反手一击,把一头抢在最前面的饿狼打得脑浆进裂,群狼扑上去分尸而食,追逐陈家洛的势头登时缓了下来。他忙折下一段枯枝,先点燃了,拿在手中挥动,驱开群狼,一有空隙,立即又攀折树枝,增加火头,片刻之间,已在自己身旁布置了一个小小的火圈,把饿狼隔在外面。霍青桐和香香公主见他已脱险境,大喜若狂,那边顾金标却巳难於支持,他想模仿陈家洛的办法,身边却没带着火摺,只好挥拳舆饿狼的利爪长牙恶斗。哈合台对霍青桐道:“算陈当家的赢了就是!”拔出她身上的短剑,将她手脚上的绳索割断了,又道:“现在我可要去救他性命了!”软鞭一挥,猛冲出去,但奔不到几步,群狼密密层层的涌来,他腿上被接连咬了两口,虽然打死了两头狼,但无法前进。滕一雷大叫:“老四,回来。”哈合台回身拿了一条点燃的树枝,想再冲出去,但距离太远,眼见顾金标就要被狼群扑倒。他提高了声音,向陈家洛道:“陈当家的,你赢啦,我们已放了你的朋友,请你大仁大义,救救愿老二。”陈家洛远远望去,果然见霍青桐已经脱缚,站在当地,心想:“为了对付恶狼,多一个帮手好一个。”於是捡起一根点燃的树枝,向顾金标掷了过去,叫道:“接着!”顾金标双臂双腿全是鲜血,一见树枝投来,纵身跃起,在空中按住,挥了一个圈子。狼群怕火,那是数万年来的遗传,见他手上有火,立即退开。顾金标挥动树枝,慢慢向陈家洛走来。陈家洛又掷了一条树枝给他,他双手有火,胆子更壮。走到陈家洛身旁。 陈家洛道:“咱们各检一捆。”於是两人各各用枝条捆了一捆树枝,背在背上,手中拿了点燃的树枝,挥动着向众人走去。群狼一面咆哮,一面让出一条路来。 两人越走越近,陈家洛走在前面,香香公主靠近火圈,张开了双臂,迎他回来,陈家洛脸露微笑,正要纵近,霍青桐忽然叫道:“慢着,让他先进来。”陈家洛登时醒悟,住足回头,让顾金标先进火圈。因为他们先有约定,谁先进火圈谁输,虽然陈家洛救了他性命,但只怕这种无义小人,临时又有反覆。顾金标眼喷火焰,举起火枝往陈家洛面上一晃,随即丢去火枝,一掌向他背後推去,想把他推进火圈。陈家洛身体一侧,他这一掌从衣服上擦了过去,力道没有用正。顾金标右手又是一挥,一根火枝对准了往他脸上掷去。 陈家洛头一低,那火枝直飞进火圈之中。顾金标冲面一事,拳锋随着火枝打到,他八十一路长拳独步关东,讲究的是势劲锋锐,出手快捷,一举方发,第二拳跟踪而上,陈家洛见他如此没有信义,心中大怒,右手伸出去擒拿他的脉门,左手一招“金针渡劫”,直刺敌人面门。那是“百花错拳”中一招以指当剑之法,顾金标从未见过这种古怪拳法,一楞之下,疾忙倒退,一脚踏在一头饿狼身上。 那狼痛得大声叫起来。陈家洛得势之后,不容他再有缓手时机,掌劈指戳,全是“百花错拳”中最厉害招数。滕一雷等站在火圈中观战,见了陈家洛这种拳法,不觉十分惊奇。 陈家洛左手双指迳向对方太阳穴点到,顾金标伸臂一格,回敬一拳,以为他必定向後退避,那知他并不理会,飞起一脚,顾金标胯上一腿早着,一个跟跄,右拳已被对方拿住。陈家洛微微一拖,乘着敌人向後一挣之势,突然改拖为送,顾金标又是一个出其不意,登时仰跌下去。这一交只要跌倒,四周环伺的群狼立时一涌而上,那裏还有完整尸骨,火圈中各人都齐声惊叫起来。 那顾金标武功也甚了得,一个“鲤鱼打挺”,突然往上一拔,随手一掌,把一头向上扑来的饿狼打落,同时在空中打了一个筋斗,头上脚下,落了下来。陈家洛左足一点,从他身边斜飞过去,右手连伸两伸,顾金标左腿膝弯和右腿大股上穴道均巳闭住。他双脚着地时那裏还站立得住,暗叫:“完了,完了!”双手左地上一撑,又想翻起,群狼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陈家洛抢得更快,一把抓住他的後心,挥了一圈。顾金标凶悍巳极,至死不悟,下半身虽然动弹不得,大喝一声,双拳齐发,猛力向陈家洛胸口打到,要和他拚个同归於尽。阵家洛骂了一声:“恶强盗!”左指其快如风,又在他“中府”、“璇玑”两穴上一点,他双举打到半途,突然瘫痪,软软的垂了下来。陈家洛把他身子又挥了一圈,逼开扑上来的饿狼,作势要向远处狼群中投去,霍青桐忽然叫道:“别杀他!”陈家洛给她一叫,登时醒悟,心想:“即使杀了此人,还是彼众我寡,而且与关东六魔结了死仇,不如暂时饶他,卖一个恩,那么自己与张召重争斗时他们或许可以袖手不理。”他手臂一缩,转了个方向,把他抛入火圈之中,同时使劲一跃,纵了回去。哈合台把顾金标接住抱着,陈家洛再行着地,这次性命的赌赛,终於是他赢了。他正要上前和霍青桐、香香公主叙话,霍青桐忽叫:“留神後面!”只觉脑后风生,疾忙低头矮身,两头饿狼从头顶窜了过去,原来它们眼见到口的美食又回进火圈,鼓起勇气,跳了进来。 一头饿狼迳向香香公主扑去,陈家洛大惊,抢上两步,眼明手快,一把抓住狼尾,用力一扯。那狼负痛,回头狂嗥,同时另一头狼也扑了过来。陈家洛一掌击去,那狼头一偏,一掌打在颈里,翻身又咬。霍青桐将短剑掉转剑头,柄前尖後,向陈家洛面前掷去,叫道:“接着!”陈家洛伸手一抄,揽住剑柄,一剑向左边巨狼刺去,这狼身躯巨大,又极灵便狡猾,闪避腾挪,陈家洛连剌两剑都被它躲了开去。 这时火圈外又有三头狼跟踪跃入,一头被哈合台用摔跤手法抓住头颈惯出圈外,另一头被张召重一剑斩为两段,第三头却在与滕一雷缠斗。哈合台把顾金标带回来的树枝加在火圈中,狼群才不敢继续进来。这边陈家洛向左虚刺一剑,那狼那知他是虚招,向右一避,那短剑早巳收回,从右面猛刺下来。那狼这时万万躲避不开,它也是情急智生,突张巨口,牢牢咬住剑锋。陈家洛用力向前一送,那狼舌头虽被划破,但知这是生死关头,仍是忍痛咬住。陈家洛向後一拔,那狼死不放松,整个身子被陈家洛提了起来,两行雪白的牙齿却在剑锋上生了根一般。陈家洛心中焦燥,身子一侧,在另一条扑上来的咬臀上一腿,那狼汪汪大叫,飞出火圈。他奋力一挣,随着左手一掌,打在巨狼双目之间,那狼向後一退,他手中顿觉一松,一柄短剑巳拔了出来,众人只觉寒光一闪,短剑剑锋上紫光四射。 陈家洛这一掌巳把巨狼打得头骨破碎而死,可是它口中还是牢牢咬着一段剑刃。众人都感十分奇怪,短剑明明巳在陈家洛手裹,狼口中的剑刃从何而来?陈家洛走上一步,左手三指捏住半段剑刃的平面向後一拉,他是点穴能手,指上劲力何等厉害,但那狼虽死,牙齿仍旧如一对铁钳般牢牢咬住。 他用短剑在狼颚上一划,狼脸上的骨头应手而断,简直如切豆腐一般。他很是奇怪,举起短剑一看,拿近脸时,只觉一阵寒气, 不觉毛骨悚然,剑锋发出莹莹紫光,巳非霍青桐所赠给他的那柄短剑,但剑柄仍旧一模一样。他更是不解,俯身拾起狼口中那段剑刃,这才发觉剑刃中空,宛如一个剑鞘。 她把短剑向这剑鞘试行一插,完全密合。原来这柄宝剑共有两个剑鞘,第二层剑鞘开有刃口,尖顿又十分锋锐,拿到这剑的人总以为这就是剑刃,那知剑内有剑,里面还藏着一柄砍金断玉,锋利异常的宝剑。霍青桐赠送这柄短剑时,曾说故老相传,这剑中蕴藏着一个极大秘密,可是一向无人参透得出来,今日如不是机绿巧合,这巨狼拚命咬住,两下一拔,那么谁想得到这柄锋利的短剑之中,另外还有一剑? 陈家洛无意中忽获宝剑,欣喜不已,向霍青桐姊妹招招手,三人聚在一起商谈脱身之计。他们说的是维语,张召重和关东三魔都不知他们说些什么,这时滕一雷已一钢人将那头狼打死,拔出匕首,割下四条狼腿,在火上烘烤。霍青桐忽道:“快拿开,你们不要性命吗?”滕一雷愕然道:“什么?” 霍青桐道:“这些饿狼闻到烤肉香气,那裏还忍耐得住。”滕一雷一想不错,忙把狼腿从火上拿开。 此时张召重巳把愿金标身上的穴道解开。他坐住地上喘息了一会,缚好身上被狼咬破的伤口,只觉腹中饥饿难当,拿起狼腿,鲜血淋漓的吃了起来。 香香公主把短剑拿在手里把玩,赞叹第二层剑鞘不但设想聪明,而且做得丝毫不露破绽。她下意中在剑鞘里一张,见里面有一粒红色的东西,摇了几摇,却倒不出来。她脱下发钗,在里面轻轻一拨,一颗红色的小丸滚了出来。陈家洛和霍青桐见了这粒东西,都感奇怪,坐下来细看。香香公主递给陈家洛,他接过来放在掌中,见是一颗蜡丸。他问霍青桐道:“打开来瞧瞧,好不好?”霍青桐点点头,他手指微一用劲,蜡丸破裂,裏面是一个小纸团。他把纸团摊开,见是一张薄如蝉冀的纱纸,因年深日久,巳变成深黄,上面用维文写了许名字,旁边还有一张小图,画着山川、河流、沙漠等地形。张召重望见他们发现了这一张纸,知道其中必有秘密,假装取柴添火,走来走去偷看了几眼,但见纸上写的都是维文,一字不识,不禁大失所望。 陈家洛维文虽识一些,但苦不甚精,纸上写的有大半倒是古时文字。有许多不识,於是把纸摊在霍青桐前面。霍青桐一面看一面想,看了半天,把纸一摺,放在怀里。陈家洛道:“那上面写些什么呀?”霍青桐不答,低头凝思。香香公主知道姊姊的脾气,笑道:“姊姊是在想—个难题,你别打扰他。”只见霍青桐用手指在沙上东划西划,画了一个图形,抹去又画一个,後来又坐下来抱膝思。 陈家洛道:“你身体还弱,别多用心思。这张图上的事一时想不通,慢慢再想,倒是咱们筹划脱身之策要紧。”霍青桐道:“我想的就是既要避开这些恶狼,又要避开这些人狼。”她说着嘴一努,向张召重等一指。香香公主听见姊姊叫他们做“人狼”,觉得这名词很新鲜,拍手笑了起来。 霍青桐对陈家洛道:“你站在马背上,向西望望,瞧不瞧得有一个白色山峰的峰顶,”陈家洛依言把白马牵来,跃上马背,极目西望,隐隐虽有丛山壁立,但并不见白色山峰峰。他再望一会,仍旧不见,只得向霍青桐摇摇头。 霍青桐“咦”了一声道: “照这图上所示,那古城离此不远, 理应看到山峰。”陈家洛跳下马背,问道:“什么古城?”霍青桐道:“我小时就听人说,这大沙漠裏埋着一个古城。这城本来非常富庶繁荣,可是有一天突然刮大风沙,像小山一样的沙丘一座座的被风卷起,压在这占城之上。城裏十多万人没一个能逃出来。”她转头对香香公主道:“妹妹,这些故事你知道得最清楚,你说给他听。” 香香公主道: “关於这个地方有许许多多故事,可是那古城谁也没亲眼看见过。不,有许多人去过的,但见了之後,很少人活着回来。据说那裏有成堆的金银珠宝,这城的人一天之中都变成了鬼,他们喜欢这个城市,死了之後仍旧不肯离开。有人在沙漠中迷了路,无意中闯进古城去,见了许多金银珠宝,眼都花了,他跪下来感谢真神,把金银珠宝装在骆驼上想拖走。但他在这古城四周转来转去,无论如何离不开邢个地方。”陈家洛问道:“为什么,”香香公主道:“他们说,那是古城的鬼不舍得财宝被他拿走,所以迷住了他。他只要把财宝放下,不带一两金银,那就很容易出来。”陈家洛笑道:“只怕见了这无数财宝的人,没一个肯放下。”霍青桐道:“是啊,忽然见到这许多黄金珍宝,谁肯不拿?他们说,要是不拿一点财宝,反而拿几两银子放在古城的屋裏,那么水井中还会涌出清水来给他暍。”陈家洛笑道:“这古城的鬼也未免太贪心了。”乔香公主道:“我们族裏有许多人欠了债没办法,就常常去寻那地方,可是一去就永不回来啦。有一次一个商队在沙漠里救了一个快要渴死的人回来,他说见到了那个古城,但出来时脑子竞胡涂啦,走来走去尽在一个地方兜圈子。他看沙漠上有一道足迹,以为有人走过,於是拚命的跟着足迹追赶,那知这足迹其实就是他自已的,这样赶来赶去,直到精疲力尽,倒在地上。那商队要他领到那个古城去,他死不答允。他说,就是把古城里所有的财宝都给他,他也不愿再踏进这鬼城一步。” 陈家洛道:“在沙漠上追赶自己的足迹兜圈子,这种事情想想也真可怕。”香香公主道:“还有更可怕的事呢。他一个人在沙漠中走,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随着声音赶去,声音即没有了,什么也没噍见,说这样迷了路。”陈家洛道:“一个人忽然发现这许多财宝,欢喜过度,神智一定有点失常,沙漠小路又难认,很容易走不回来。如果他下了决心不要财宝,头脑一清楚,就容易认清楚路了。这倒不一定是有鬼迷人。”霍青桐道:“在短剑里藏着的,就是到那座古城去的路径地图。” 香香公文笑道:“我们不想要金银财宝。就算拿到了,那些鬼也不放人走,这张地图没什么用,倒是这柄剑好,这样锋利,遇到敌人的兵器时,只怕一碰就能削断。”她拔下三根头发发,放在剑的刃口,道:“我听爹爹说,真正的宝剑吹毛能断,不知这剑成不成?”她对着短剑刃口吹一口气,那三根头发立时折为六段。香香公主连连拍手。霍青桐拿出一块丝帕,往上一丢,那丝帕缓缓的飘下来,她举起短剑一撩,丝帕登时分为两截。张召重和关东三魔不禁叫好。张召重心想:“我那凝碧剑遇上寻常刀剑,犹如摧枯拉朽一般,但要切开这样一块毫不受力的丝帕,却是万万不能。他日即使我那剑能重行得回,但遇上这柄短剑,只怕要被他一斩两段。”武林中人喜爱宝剑宝刀,逾於性命,古诗“瑯琊王歌”道:“新买五尺刀,悬著中粱柱,一日三摩娑,剧於十五女。”爱刀甚於爱少女,挂在中梁,又是欣赏又是抚摸,可见很意之甚,这时强召重与关东三魔见这宝剑如此锋锐,都不觉眼红。 陈家洛叹道:“宝剑虽利,杀不尽这许多饿狼,也是枉然。”霍青桐道:“地图上画明,古城是环绕着一座参天玉峰而建,照这图上看来,那山峰离此不远,应该可以望见,怎么一点也看不到,也真奇了。”香香公主道:“姊姊你别用这些闲心思啦,就是找到那山峰又有什么用处?”霍青桐道:“那么咱们就可逃进古城。那裏有房屋,有城堡,躲避狼群总此这裏好得多。”陈家洛叫道:“不错!”一跃而起,又站到马背上,向西凝望,但见天空白茫茫的一片,那裏有山峰的影子。张召重等见他们叽叽咕咕的商量不停,陈家洛又两次站到马背上了望,不知捣什么鬼,他们四人自行商量逃离狼群之法,谈了半天,毫无结果。这时天色将晚,香香公主拿出乾粮来分给大家吃,大家约定轮班守夜,以防恶狼。 香香公主这时想起了她养着的那头小鹿,不知它有没有吃的,她抬起头,望着天边痴想,突然叫道:“姊姊,你快看。”霍青桐顺着她手指望去,只见半空中有一个黑点,一动不动的停在那里,问道:“那是什么?”香香公主道:“那是一头鹰,我瞧着鹰从这里飞过去,怎么忽然在半空中停住不动了。”霍青桐道:“你别眼花了吧?”香香公主道:“不会,我清清楚楚瞧着它飞过去的。”陈家洛道:“如果不是鹰,那么这黑点是什么?但如是鹰,它怎么又能在空中停着不动,这倒奇了。”三人望了一会,那黑乎突然移动,渐近渐大,转眼间果然是一头黑鹰从头顶掠过。 七人见了那鹰,各有各的心思。张召重想:“可惜这鹰飞得太高,否则用金针打它下来,教这关东三魔佩服我的手段。”关东三魔耽心这鹰又是秃头老者与白发老妇所养,如再遇上这两人,定无幸免。香香公主心想这鹰在天空何等自由自在,我们却在此受困於狼群。陈家洛和霍青桐却在苦思这鹰如何能在那边空中敛翼停留?这时香香公主缓缓举起手来,理一下被风吹乱了的头发,陈家洛望着她那晶营如玉的白手,在她一身白衣的前面经过,忽然大悟,对霍青桐道:“你瞧她的手!”霍青桐望了望妹子的手,叹道:“喀丝丽,你的手真是好看。”香香公主微微一笑。 陈家洛笑道:“她的手当然好看,但你留意到了吗?他的手因为很白,在白衣前面简直分不出什么是手,什么是衣服。”霍青桐道:“嗯?”香香公主听他们在谈论自己的手,不禁有点害羞,眼脸低垂的静听。陈家洛道:“那只鹰是停在一座白色的山峰上啊!”霍青桐叫了起来:“啊,不错,不错。那边的天白得像羊乳,这高峰一定也是这颜色,远远望去就见不到了山峰了。”陈家洛喜道:“正是。那鹰是黑色的,所以就看得清清楚楚了。”香香公主明白了他们原来谈的是那张地图中的古城,道:“那么咱们怎样去呢?”霍青桐道:“得好好想一想。”她又拿出那张地图来看了一回道:“等太阳再偏西,如果那真是一个白色的山峰,那么必定有影子投在地上,那就可算得出到那古城去的路程。”陈家洛道:“咱们可别露出形迹来,要教这些坏蛋们猜测不透。”霍青桐道:“不错,咱们商量计策,却假装是在谈这条狼。”陈家洛把一条死狼提过来,三人围坐着商量,手中不停,指一下狼的鼻子,又拉一根狼毛细细观察,拉开狼的嘴巴来瞧瞧它的牙齿。日头渐渐偏西,大漠西端果然出现了长长一条黑影,像一个巨人般躺在沙漠之上。霍青桐道:“这裏到那山峰,大约是二十里到二十五里。”一面说,一面把死狼翻了一个身。陈家洛把一条狼腿拿在手裏,拨弄它的利爪,道:“咱们如再有一匹马,加上那白马,三个人或许能冲到那边。”霍青桐道:“你想法儿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放咱们出去。”陈家洛道:“奸,我来试拭。”随手用短剑剖开死狼的肚子。 张召重和关东三魔见他们把那头死狼翻来翻去的细看,不住用维语交谈,很是纳闷。张召重道:“这头死狼有什么古怪?陈当家的,你们商量怎样给它安葬吗?”陈家洛听他语存讥讽,灵机一动,道:“我们是正商量怎样脱险?你瞧,这狼肚子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张召重道:“它肚子饿了,所以要吃咱们。” 关东三魔听着都笑了起来。陈家洛道:“这些狼肚裏空成这个样子,身子瘦得皮包骨头,只要有一点东西是可以吃的,那里还肯放过?”张召重道:“它们这样守着,耐心也真好。陈当家的,你瞧这死狼瞧了半天,原来发现的是这么一片大道理。”陈家洛道:“要逃出这个险境,只怕就得靠这个道理。”关东三魔听了这话,跳起身来,走近来听。张召重忙问:“陈当家的有什么好法子,”陈家洛道:“大家在这里困守,等到树枝烧完,七个人一齐送命,是不是?”张召重与关东三魔都点了点头。陈家洛又道:“咱们在江湖上,讲究的是行侠仗义,舍身救人,在这危急万分的时刻,只要有一个人肯为朋友卖命,骑了马冲出去,狼群见这裏有火,不敢进来,见有人马出去,自然一窝蜂的跟去,那人把狼群引得逾远愈好,其余六人就得救了。”张召重道:“那么这一个人怎么办?”陈家洛道:“他要是侥幸,或许能遇上大队人马,那就逃得了性命。否则为救人而死,也总比在这裏白死好得多。” 滕一雷道:“你这法子是不错,不过谁肯去把狼群引开?那是有死无生的事。”陈家洛道:“滕大哥有什么高见?”滕一雷默然。哈合台道:“咱们来拈阄,拈到谁,谁就去。”张召重正在想除了这样之外,的确再无别法,听到哈合台说拈阄,心念一动,忙道:“好,大家就拈阄。”陈家洛本来想自告奋勇,与霍青桐姊妹三人冲出去,现在见他们要拈阄,心想这时如再自行请膺,只怕引起他们疑心,於是说道:“那么咱们五人拈吧,那两位姑娘可以免了。”顾命标道:“大家都是人,干么免了?”哈合台道:“咱们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保护这两个姑娘,巳是万分羞愧,怎么还能让她们救咱们出险?我宁可死在饿狼口裏,否则就是留下了这条性命,终身也教江湖朋友们瞧不起。”滕一雷却道:“虽然男女有别,但我是一条命,她们也是一条命,除非不拈阄,要拈大家都拈。” 这样陈哈两人是一种主张,顾滕两人又是另一种主张,滕一雷是想多两个人来拈,自己拈到机会就可大为减少,顾金标却憎恨霍青桐,心想你这美人儿大爷不能到手,那让狼吃了也好。四人主意相反,都想着张召重,要取决于他。张召重巳想好计谋,知道决轮不到自己,心想:“这两个美人儿当然要保全,一个是皇上要的,另一个我自己为什么不要?”当下傲然说道: “大丈夫宁教名在身不在。我张召重是响当当的男子,岂能和娘儿们相提并论?”滕顾两人见他说得慷慨,不便再驳,顾金标道:“好,就便宜了这两个娘儿。”滕一雷道:“我来做阄!”俯身来摘树枝。 张召重道:“我这裏有很好的阄。”说着从袋里摸了十几枚制钱出来。他挑了五枚同样大小的铜钱,把其余的放回袋里,说道:“这里是四枚雍正通宝,一枚顺治通宝,各位请看,那完全是一样大小。”滕一雷拿来逐一检视,果见并无异状,说道: “谁摸中顺治通宝,谁就出去引狼。”张召重道:“正是如此。滕大哥,放在你袋裏吧。”滕一雷把五枚铜钱放入袋内,张召重道:“那一位先摸?”他眼望顾金标,见他右手微抖,笑道:“顾二哥莫怕,死生由命,富贵在天,我先摸?”他伸手到滕一雷袋里,手指一揑,巳知厚薄,拈了一枚雍正通宝出来,笑道: “可惜,可惜。 ”右掌一张,给四人一看。原来那几枚雍正通宝虽与顺治通宝一样大小,但那是雍正末年所铸,与顺治通宝所铸的时候相差了一百年左右。顺治通宝多在民间使用流通了一百年,磨损较多,自然要薄一些。不过厚薄的相差普通人极难发觉,张召重在武当门中练芙蓉金针之前,先练钱镖,钱镖的准头手劲,与铜钱的轻重大小极有关系,他手上把铜钱捏得熟了,这时手指一触,立即知道。 其次是陈家洛摸,也拿到一枚雍正通宝。张召重道:“顾二哥请摸吧。”顾金标突然拾起虎叉,呛啷一抖,说道:“这枚顺治通宝注定是要我们兄弟三人拿了,这中间有弊!”张召重道:“那是各凭运气,打什么弊端?”顾金标道:“钱是你的,又是你第一个拿,谁相信你在钱上没做记号。”张召重铁青了脸道:“那么你拿钱出来,大家再摸过。”顾金标道:“各人拿一枚制钱出来,谁也别想冤谁。”张召重道:“好吧!死就死啦,男子汉大丈夫这样小气。”藤一雷把袋里三枚制钱拿出来交还张召重,另外又取出一枚雍正通宝,顾哈两人拿出的也都是雍正通宝。陈家洛道:“我身边没有带铜钱,就借用张大哥这枚吧。”他转头对张召重道:“我不怕你使奸。”张召重道:“究竟是陈当家的气度不同。四枚雍正通宝巳经有了,顺治通宝就用这一枚。顾老二,你说成不成?”顾金标怒道:“不要顺治通宝,你手里有一枚雍正通宝是白铜的,其余四枚都是黄铜,谁拿到白铜的就是谁去。” 张召重一顿,笑道:“一切依你!只怕还是轮到你去喂狼。”他手指微一用力,巳把邢枚白铜的雍正通宝捏得稍稍弯曲,和四枚黄铜的混在一起。顾金标道:“要是轮不到你,咱俩还有一塲架打!” 张召重道:“当得奉陪。”随手把五枚制钱放在哈合台袋里,说道:“你们三位先拿,然後我拿,最後是陈当家的拿,这样总没弊了吧?” 张召重自忖:“即使只留下两枚制钱,我也能拿到那枚黄铜的。这姓陈的小子很是骄傲,他决不会与我争先恐后。”他这样一说,关东三魔当下没有异言。滕一雷道;“老四,你先摸吧。”哈合台道:“老大还是你先来。”张召重笑道:“先摸迟摸都是一样,毫无分别。”关东三魔见他在生死关头居然十分镇定,言笑自若,也不禁佩服他的勇气。哈合台正要伸手到自已袋裏,霍青桐忽然用蒙古语叫道:“别摸那枚弯的。”哈合台一怔,伸手入袋,第一枚摸到的制钱果然有点弯曲,连忙另拿一枚,取出来一看,正是黄铜的。 原来回疆各族居民中有一部是蒙古人,霍青桐大破兆惠清兵时,部下就有几队蒙古战士,所以她也会说蒙古话。众人拈阄时她在一旁冷眼旁观,张召重潜用内力捏弯铜钱的情形她看得清清楚楚,关东三魔中以哈合台为人最为正派,顾金标擒住她要横施侮辱时哈合台曾力加反对,这次又是他割断绳索放她,所以她用蒙古语示警报德,哈合台才没上当。 第二个是顾金标摸,哈合台用他们辽东黑道中的黑话叫道:“扯抱(别拿)转圈子(弯的东西)。”顾滕两人侧目怒视张召重,心想:“你这家伙居然还是做了手脚。”两人先後都摸到了两枚黄铜制钱。 陈家洛与张召重先听霍肯桐说了一句蒙古话,又听哈合台说了一句古里古怪的话,什么“扯抱转圈子”,不知是什尘意思,脸上都露出疑惑的神色来。陈家洛眼望霍青桐,香香公主抢着用维语道:“别拿那枚弯的。”霍青桐也用维语道:“白铜的制钱巳被这家伙捏弯了。”陈家洛想道:“我们正在要找寻一个藉口离开这四个人,现在轮到这奸贼摸,他一定会拿到那不弯的黄铜制钱,留下的白铜制钱给我,我义不容辞的去引狼,她们姊妹俩就跟我走,这样全由旁人主持,我们显得被迫离开,他们一定不会有什么疑心。”张召重心想:“这次你被狼果腹,死了也不会怨我。”正要伸手到哈合台袋中,陈家洛忽见顾金标目光灼灼的望着霍青桐,心念一动:“如果他们用强,不让她们姊妹和我一起走,那可槽了。”这时张召重的手巳伸入袋口,陈家洛再无思索余地,叫道:“你拿那枚弯的吧,不弯的留给我。” 张召重一怔,手缩了回来,道:“什么弯的不弯的?”阵家洛道:“袋裏还有两枚制钱,一枚巳给你捏弯了,我要那枚不弯的。”他一面说,一面在哈合台袋裹把那枚黄铜制钱摸了出来,笑道:“你作法自毙,留下那枚白铜的给你自己!”张召重脸上变色,长剑出鞘,说道:“说好是我先摸,干么你抢着拿?”一剑“春风拂柳”,向陈家洛颈中削来。 陈家洛头一低,右手双指直戳敌人颈侧“天鼎穴”,张召重竟不退避,回剑斜撩,一招“斜阳一抹”,反削他的手指。陈家洛也不闪缩,突然手腕一翻,右手小指与姆指中暗挟着的短剑抖了上来“当啷”一声,巳把张召重长剑拦腰削断,他短剑乘势直送,张召重只觉寒气森森,青光闪闪,直逼门面而来。火手判官面临危机,仍欲败中取胜,左手五指突向陈家洛双自抓来,这一招来势凌厉无比。 陈家洛举左臂一挡,短剑又刺向敌人小腹,这样缓得一缓,张召重巳化解了险招,反身一跃,退出三步。关东三魔与霍青桐见两人这几下快如闪电,招招间不容发,各以上乘武功性命相搏,不禁相顾骇然。 陈家洛乘势进逼,猛身直上。张召重手中没了武器,半截长剑突向霍青桐掷去,陈家洛怕她病中无力,不能闪避,如箭船斜身射出,挡在她面前,伸手在剑柄上一击,半截长剑落在地下。那知张召重这一下是声东击西之计,把陈宝洛诱到霍肯桐身边之後,一跃纵近香香公主身旁,拿住她的双手,转身暍道:“快出去!”阵家洛一呆,停了脚步 ,张召重叫道:“你不出去,我先把她丢出去喂狼!”说着把香香公主提起来打了一个圈子,只要一松手,她立即飞入狼群。 这一下变起仓卒,陈家洛只觉一股热血从胸腔中直冲上来,当下没了主意。张召重又叫道:“你快骑了马出去把狼引开!”陈家洛知道这奸贼心狠手辣,说得出做得出,处此形势之下,只得解开白马缰绳,慢慢跨上去。张召重又把香香公主转丁一个圈子,叫道:“我数到三,你不出火圈,我就抛人。一——二——三!”他“三”字一出口,只见两骑马冲出火圈。原来霍青桐乘众人口光集中在陈张两人身上之际,巳割断缰绳,跨上马背,她手中挥动火把,首先冲出。 关东三魔齐声惊叫,陈家洛巳揪住两头扑上来的饿狼头颈,右腿在白马颈上一推,左腿在马腹上一捺,那马神骏异常,突然回头转身。陈家洛脚尖在白马项下轻轻一点,那马一声长嘶,四足腾空,跃入火圈之中。陈家洛在大喝声中,两头恶狼向张召重掷去。张召重想不到这白马如此声威,两狼掷来,只得放下香香公主,缩身闪避。陈家洛两把围棋子双手齐发,俯身伸臂,揽住香香公主的纤腰,双腿力挟,那白马又腾空窜出火圈。 张召重反手猛劈,把一头狼打得翻了一个身,向前俯身一冲,陈家洛在忽忙中所发的围棋子本没准头,都给他避了开去。张召重这一冲守中带攻,左手一把巳抓住白马马尾,用力向後,生生要把白马拉回火圈。但他身体凌空,无从借力,那白马又力大无穷,向前猛窜之际,反而将他身子拖得扬了起来,带出火圈。他双腿後挺,一个筋斗正待翻上马背,再行抢夺香香公主,忽觉背後风生,知道不妙,疾忙换势反跃,倒翻一个筋斗,陈家洛一剑向他後心刺出,以为必定得手,那知此人武功实在高强,在半空中硬生生的扭转了身驱,只见他右足在一头饿狼头上一点,跃回了火圈。 霍青桐挥舞着火把,早巳深入狼群。陈家洛纵马追去,凡有恶狼扑上来的,都被他短剑一挥,不是剌中咽喉,就是切断了前腿,真如砍瓜切菜,爽脆无比。两骑马不一刻巳冲出狼群,向前疾驰,众狼不舍,随後赶来。 两匹马奔跑比群狼迅速得多,转瞬就把狼群抛在数里之外,要知冲出狼群不难,难是难在如何摆脱这许多饿狼累日累夜,永无休止的追逐。三人定了定神,纵马向西狂奔。那知这一带山石渐多,道路曲折,空中望去山峰不远,地面行走路程却长。直跑到中夜,那白色的山峰才巍巍然的耸立在前面,霍青桐道:“据那图中所绘,那古城是环绕这白色山峰而建,看来此去不过十多里了!”三人下马休息,取水给马饮了。陈家洛不住抚摸白马的鬃毛,感激不巳,心想如不是有这匹骏马,就算自己能冲出来,香香公主也必落入那奸贼之手了。 三人休息片刻,马力稍复,狼群之声又隐隐可闻。陈家洛道:“走吧!”他先上了另一匹马,霍青桐望了他一眼,知道他的用意,於是舆妹子合乘白马,再向西奔。这时夜凉如水,明月在天,那白玉山峰尤其显得皎洁如雪,香香公主望着峰顶,道:“婶婶,我想这山顶上一定有仙人,你说有吗?”霍青桐右手提缰,左手楼着他,笑道:“咱们去瞧瞧吧,不知是男仙还是女仙。”谈笑之间,山峰的影子投在他们身上,三人仰望峰巅,崇敬之心,油然而生,陈家洛道:“古人说:高山仰止。咱们大难不死,这时尤感天地之大。” 山峰虽在近旁,但要走到山脚,却到处是邱陵阻路。此处的地势与大漠的其余地方截然不同,虽然仍是遍地黄沙,但峰峦处处,山石丛生,道路十分崎岖,而且前面一眼望去,山道有数十条之多,不知到底那一条是正道。陈家洛道:“这样许多路,怪不得人们要迷路了。”霍青桐取出地图,在月光下看了一会道:“图中说,入古城的道路是‘左三右二’。 ”陈家洛道: “什么叫做‘左三右二’?” 霍青桐道:“图上也没说明白。”这时狼群之声大作,似乎它们忽然发性狂追。陈家洛惊道:“这批饿狼怎么跑得这样快?” 只听见万狼齐嗥,凄厉曼长,声调哀伤。三人都听得毛骨悚然,香香公主道:“它们哭得这样伤心,不知为了什么?”陈家洛笑道:“大概是为了肚子饿。”霍青桐道:“这时正是午夜,它们停下来对月噑叫,只要叫声一停,立即追到,咱们快找路进去。”陈家洛道:“这里左边有五条路,图上既然说‘左三右二’,那么就走第三条路。”霍青桐道:“假使前面是绝路,再退回来只怕来不及了。” 陈家洛道:“那么咱们三人死在一起!”香香公主道:“好,姊姊,咱们走吧。”霍青桐一提马缰,从第三条路上走了进去。 路径愈走愈狭,两旁山石壁立,这条路显然是用人工开凿出来的,走了一阵,右边出现三条叉路。霍青桐大喜道:“得救啦,得救啦。”三人精神百倍,催马走上第二条路,只是道路罕人行走,有些地方长草比人还高,有些地方又全部被沙碛阻塞,三人下马牵引,才把马匹拉过沙堆。行了五六里路,前面左边又是三条歧路,香香公主忽然惊叫一声,原来路口有一堆白骨,陈家洛下马察看,辨明那是一个人和一头骆驼的骸骨,叹道:“他一定是前临歧途,难以抉择,以致暴骨於斯。”三人从第三条路进去,这时道远骤陡,一线天光从石壁之间照射下来,只觉阴气森森,寒意逼人。 陡然间路旁又见有一堆白骨,骸骨中光亮闪耀,原来是许多宝石珠玉。霍青桐道:“这人得到了这许多珠宝,可是终究没能走出去。”陈家洛道:“我们走的是正路,尚且时时见到尸骨,在错路上只怕更是白骨累累了。”香香公主道:“咱们出来时谁也不许拿珠宝,好吗?”陈家洛笑道:“你怕那些鬼不让咱们出来,是不是?”香香公主道:“你答应我吧!”陈家洛听她柔声相求,忙道:“我一定不拿珠宝,你放心好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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