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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血奴

  鹦鹉,鹦鹉──血奴是鸟,也是人。

  鹦鹉当然是鸟,是不是也是人?

  这个人又是谁?

  这个人现在又在何方?

  鹦鹉是谁?

  鹦鹉又在何方?

  王风忍不住揭起了一块承尘。

  他只望甘老头并未断气,并且能够回答他这两个问题。

  他看准了落脚的地方,正要跳下去,忽然又将身子缩回,将承尘放下。

  是什么令他改变主意?

  夜深风更急。

  风吹衣袂悉索,一个人像风飘入了堂中。

  血奴!

  是人不是鸟。

  是鹦鹉的血奴。

  她的面色苍白一如大病初愈,却另有一种难言的美态。

  目光落在甘老头的身上,她的眼睑中就有了悲哀。

  一转向李大娘,她的跟神却又冷如春冰。

  李大娘是她母亲,甘老头是她的什么人?

  “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德;不敬其亲而敬他人者,谓之悖礼。”

  这是孝经上面的说法。

  这些说法并不一定有道理。

  天下间的父母并非完全都是好东西。

  不过在那时候,悖礼的儿女到底还少。

  女孩尤其孝顺。

  那种孝顺又岂祗爱,岂祗敬。

  她们甚至不惜牺牲一生的幸福来服从父母,孝顺父母。

  年轻貌美的女孩子下嫁行将就木的老翁,已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

  出卖自己的肉体来换取金钱,供父母挥霍,让父母安度余年不也是。

  这种悲剧,一直到现在仍然不时上演。

  天下间一直有那种父母,有那种女儿。

  “迫不得已”四个字,永远是那种人的借口。

  这虽然可耻,只可惜有些人,根本已不知道什么叫做耻辱。

  李大娘又是怎样的一个母亲?血奴又是怎样的一个女儿?

  王风不知道。

  这个地方人事的复杂,已不是他能够想象。

  但无论如何,李大娘总不致于要血奴出卖肉体来维持生活。

  只看这座庄院,已可想象李大娘的财富。

  安子豪曾经告诉他,血奴是自己喜欢住进鹦鹉楼,李大娘根本管她不住。

  这句话他却一直怀疑。

  甘愿做妓女的女孩子到现在还是第一个遇上。

  相识的日子虽短,但绝不相信血奴是那种女孩子。

  世间上是不是真的有由得自己的女儿去做妓女而不肯加以阻止的母亲?他同样怀疑。

  他现在甚至怀疑这一对母女是不是真正的母女。

  血奴纵身跳过了陷阱,走到甘老头身旁,俯身轻抚他的苍苍白发。

  她虽然没有任何说话,那一种惋借已在这一下举劝之中表露无遗。

  然后她走向李大娘。

  她再次伸出手,而且是两只手。

  这两只手都握上了李大娘的咽喉。

  这个时候绝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她更是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冷如春冰的眼瞳透出了怨毒之色,她同样没有说话,那一种愤恨亦已然从她的神情在她的动作之中显露。

  看来她真的要扼杀李大娘。

  这样的女儿实在少有。

  王风第一次见到。

  他看不到血奴面上的神情,但只看血奴的举劝,已经吓了一大跳。

  他几乎没有撞开承尘扑落。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有恩怨,他也不想血奴变成一个杀母的凶手。

  他却连出声喝止也没有。

  因为血奴那双手并没有扼下去。

  手背的青筋已暴起,血奴的面色更可怕。

  她恨得咬牙切齿,一双手始终没有扼落。

  看来她好象有所顾虑。

  是不是因为母女之间的亲情?

  不少人的前半生毁在父母的手中,后半生毁在儿女的手中,但杀儿女的固然罕有,杀父母的人同样少见。

  就因为其间还有亲情。

  那些例外的如果不是穷凶极恶,就多数因为要杀的人实在不是东西。

  血奴看来并不怎样的凶恶,李大娘似乎也还不致于完全不是东西。

  她双手终于松开。

  王风这才松过一口气。

  李大娘却始终没反应,真的已昏迷得完全不知自己已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血奴双手抽开,右掌连同掴下,掴在李大娘左半边面颊之上。

  掌一掴而过,又带过,反掴李大娘的右半边面颊。

  她的出手极快,左一掌,右一掌,一连掴了李大娘好几巴掌。

  她掴得并不重,但也并不轻。

  到她将右手停下,李大娘左右面颊已被她掴得发红。

  这几巴掌也应足以将李大娘掴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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