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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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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三杯道:“这样好的酒,喝醉了也是值得。” 张大嘴如何还说得下去?他左看一眼,又右看一眼。在他的左右手中,各有一瓶酒。 他原想放下其中的一瓶,腾出一只手来拉开瓶塞子,却又怕那瓶酒放下时给胡三杯拿回。 幸好他还有一张大嘴,他用口咬着瓶塞子。 “吱”一声,瓶塞子被他用口咬开。一股酒气,立时从瓶中冲出,冲入鼻腔! 张大嘴怎肯错过,大大地嗅了一下。这一嗅,他整张脸的肌肉几乎都收缩起来。 那股气并非酒气,也绝不芬芳。是一股恶臭。一股任何文字语言都无法形容的恶臭。 张大嘴剎那只觉得自己就像是掉进一个好几年没有清洗的粪缸里头。他终于忍不住呕吐。 胡三杯望着他,神色非常特别。 张大嘴呕吐着问道:“这瓶子里头载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胡三杯道:“酒。” 张大嘴强忍呕吐,叱道:“胡说。” 胡三杯道:“不是胡说。” 张大嘴道:“你难道没有嗅到那股恶臭?” 胡三杯道:“我只是嗅到一股芬芳的酒香。” 张大嘴道:“你移开你手中那瓶酒再嗅嗅清楚。” 胡三杯道:“我已经嗅得非常清楚,说到我手中那瓶酒,不是已经移开了?” 张大嘴横着眼望去。 胡三杯手中那瓶酒果然已不知何时,移放在桌上。 张大嘴顿足道:“你真的没有察觉,这瓶酒有古怪?” 胡三杯反问道:“你自己觉察有什么古怪?” 张大嘴道:“这瓶根本就不是酒。” 胡三杯道:“不是酒是什么?” 张大嘴道:“不知道,你拿去嗅嗅是什么东西?” 胡三杯一只手正空着,他就伸出那只手从张大嘴手中接过那瓶酒,移到鼻下面一嗅。 他没有呕吐,却问道:“你说这个瓶子载着的不是酒?” 张大嘴道:“酒怎会是那样?” 胡三杯奇怪地望着他,道:“你的鼻子是不是出了毛病?” 张大嘴一怔,道:“你究竟嗅到什么味?” 胡三杯道:“芬芳的酒香。” 张大嘴脱口道:“什么?” 胡三杯道:“这分明是一瓶酒。” 张大嘴道:“与你那瓶完全一样?” 胡三杯点头道:“一样的瓶子,一样的气味,错不了。” 张大嘴板起脸,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胡三杯亦正色道:“谁在开玩笑?” 张大嘴道:“你!”他的手差一点没有指在胡三杯的鼻尖上。 胡三杯没有反应。 张大嘴瞪着他,说道:“你终于默认了。” 胡三杯目光落在那瓶酒之上,道,“你一口咬定,这不是一瓶酒,我也没有办法。” 张大嘴生气道:“这若是一瓶酒,怎会臭得那么厉害?” 他随即将另一瓶的塞子也拉开。 又是一阵恶臭从瓶中涌出。 这一次张大嘴早已有防备,那一股恶臭总算没有冲入他的鼻子。 他更加生气,道:“这一瓶又是,你到底怎样搞的?” 胡三杯不答反问道:“你真的只觉得?” 张大嘴怒道:“连苦水都已呕出来,你以为我在装模作样?” 胡三杯一点头,忽然说出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人的感觉原来真的有不同。” 张大嘴听得清楚,忍不住问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胡三杯又不回答,自顾道:“现在我知道你是什么感觉的了。” 张大嘴听不懂。 胡三杯接着道:“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也没有欺骗你,在我们来说,这的确是酒。” 张大嘴诧声地问道:“你们?你们又是……” 胡三杯截断了他的话继续道:“我的确嗅到酒气的芳香,尝到酒质的美味。” 张大嘴道:“你是说第一瓶?” 胡三杯道:“三瓶其实都一样。” 张大嘴道:“我却只嗅到那一瓶酒的香。” 胡三杯道:“因为那一瓶始终在我的手中,没有经过你的手。” 张大嘴道:“这有什么关系。” 胡三杯道:“关系就大了,一经你的手,酒就会变质。” 张大嘴说道:“你那些到底是什么怪酒?” 胡三杯道:“也不是什么怪酒,是蛾酒。” 张大嘴愕然道:“你是说什么酒?” 胡三杯道:“蛾酒。” 张大嘴道:“我从来都没有听过有这种名字的酒。” 胡三杯道:“很多人都没有听过。” 张大嘴道:“一经我的手就变质,我的手难道有什么魔力?” 胡三杯摇头。张大嘴道:“不然是因为什么?” 胡三杯道:“也不因为什么,只因为你那双是一双人的手。” 张大嘴一怔道:“你那双难道就不是人的手?” 胡三杯点头。 张大嘴又是一怔,道:“这是说,你并不是一个人的了。” 胡三杯再次点头。 张大嘴道:“你的脑袋,是不是有毛病?” 胡三杯道:“绝对没有。” 张大嘴终于发觉胡三杯并不是在跟他说笑的样子。他不由一再打量胡三杯。 胡三杯并没有异样,可是多看了他两眼,张大嘴的心中不知怎的就升起了一股寒意。 他打了一个寒噤,试探若问道:“不是人,难道是妖怪?” 胡三杯一笑。这一笑简直就不像是人的笑。 张大嘴与胡三杯相识十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胡三杯的面上露出这种笑容。 这种笑容已不是恐怖诡异这些字眼所能够形容。一笑之下,胡三杯根本就不再像胡三杯。 也根本就不再像一个人!那张笑脸赫然整张都在波动,就像是海中的水母,不停地变易。 张大嘴的脸却又白了。他瞪着胡三杯,吃惊地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胡三杯道:“蛾!”他的声音已变得古怪非常,已不像人的声音。 张大嘴的声音也变了,道:“莫非就是一只蛾精?” 胡三杯道:“正是!” 正是两字由低沉而尖锐,铁锥样刺入张大嘴的耳膜。 他的脸开始剥落!粉屑一样簌簌地剥落。 这张脸之后,也许就是一个蛾精的面庞。蛾精的面庞又会是怎样? 张大嘴的好奇心本来也不轻,他实在很想知道。他却没有再留意。 在现在来说,当然是逃命要紧。再不走,蛾精说不定就会吸他的血。 他开始后退。胡三杯亦开始迫前。 张大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嘶声道:“你真的就是胡三杯?” 胡三杯道:“胡三杯是你的好朋友,是一个人。” 张大嘴急问道:“你不是……” 胡三杯道:“当然不是,否则我早已吸干你的血……” 张大嘴道:“胡三杯哪里去了?” 胡三杯道:“去了你现在非去不可的地方。” 张大嘴道:“什么地方?” 胡三杯道:“地狱──他这个人,依我看只能够进地狱,你也是!” 张大嘴道:“他……他怎样死的?” 胡三杯“吱吱”笑道:“他被我吸干了身上的血液!” 张大嘴几乎没有吓晕,他面无人色,一退再退。再退两步,他的背脊已碰上墙壁。 胡三杯又是“吱吱”一笑,道:“你还能够逃列哪里去?” 他将手中的两瓶酒往身旁的桌上放下,又一步迫上。 张大嘴退无可退,面色亦变无可变,眼看胡三杯迫近,整个身子立时大公鸡一样弓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了牢外还有守卫逡巡,一一此时不呼救还待何时? 他开口呼救,可是一开口,他就觉自己的嗓子不知何时已变得嘶哑,嘶哑得根本再发不出声响。 他这才真的慌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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