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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张千户摇头:“因为他是一个人所共知,人所景仰的君子。”

  秦独鹤冷冷插口:“我从就不相信天下间有所谓真正的君子。”

  沈胜衣淡淡道:“这其中也许另有蹊跷,在未见到他本人问清楚之前,晚辈不敢武断。”

  秦独鹤不怒反笑:“这是你比我们这几个老头儿可爱的地方。”

  张千户沉声道:“我们想到的,魔王也会想到,他就算不是真魔,也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

  沈胜衣道:“所以这位君子的立场如何,在我到达之际,也应该有一个明白的了。”

  张千户想想:“那儿也许已经设置了陷阱……”

  沈胜衣道:“时间未必来得及,而且,在目前来说,魔王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张千户一皱眉:“那我倒有些担心方直能否活下去了。”

  沈胜衣点头,身形突然开展,一支箭也似射了出去。

  他的经功造诣本来就很不错,这下子全力施展开来,就是柳清风也自叹弗如。

  艾飞雨实在很想进去一看究竟,却给张千户拦下来,也很快给张千户说服。

  这件事沈胜衣一个人应该应付得来。

  张千户精打细算,这一次又有没有错误?

  长夜已将尽,黎明之前的片刻,那也是最黑暗的时候。

  沈胜衣方来到方家门外,一颗心亦沉了下去,他看到的也只是一片黑暗。

  庄院内一点灯火也没有,门前檐下的两盏灯笼亦没有燃上。

  大门紧闭,沈胜衣一推不开,没有拍门,身形倒退阶下,一拔掠上滴水飞檐。

  居高临下望去,花径上杳无一人,周围一片死寂,沈胜衣目光一扫,身形一动,掠了下他踏着花径,一路步往大堂,一种不祥的感觉已然在心底冒上来。

  上了堂门石阶,仍然没有任何发现,往堂内望去,亦是漆黑一片。

  沈胜衣不禁有些茫然,也就在这时候,两声“咳嗽”从堂内传出。

  沈胜衣听得清楚,目光一转,道:“可是方兄?”

  没有回答,沈胜衣手往怀里一探,一动,“刷”的剔着了一个火摺子。

  去。

  火光迅速驱散了黑暗,沈胜衣终于看见了坐在墙壁屏风前面的方直。

  方直左右并没有其他人。

  偌大的厅堂就只得他一个人呆坐在那里。沈胜衣缓步走了进去,火摺子突然脱手,飞向堂中垂着的一盏宫灯。

  火摺子穿破灯纱,正好落在灯盏中,这盏宫灯立时燃起来。方直可没有动,也若无其事,眼睛也不一眨。

  沈胜衣在方直前面丈许停下,道:“方兄——”方直并没有回答,什么反应也没有,沈胜衣也没有再说什么,他终于从方直睁大的眼睛中看到了死亡。

  一缕黑血旋即在方直的嘴角淌下,黑血过处,肌肤竟然消蚀。

  旁边的矮几上放着一张纸,写着一行字,用一只碧玉雕成的猫儿压着。

  沈胜衣清楚的记得,那是他数年以前与方直在这里秉烛夜话,当时兴之所至,随手以一方碧玉刻成的。

  在雕刻方面他并无多大的研究,但手指灵活,又能够掌握要诀,所以刻来也活灵活现。

  这只猫儿现在又回到他手上,再看纸上那九个字,更加感慨。

  天下没有真正的君子。

  沈胜衣并不怀疑这九个字的真实,到现在为止,他只是遇上方直这一个君子,而这一个君子最后还是要令他失望。

  他却也不能不承认一直以来方直都规行矩步,一切都非常淡薄。

  到底是什么原因令这一个君子改变?

  沈胜衣想不透。

  周围也始终是那么静寂,那种静寂也一样给人死亡的感觉。

  沈胜衣忽然想到方家的其他人,不由自主急步往内走去。

  没有血腥味,方家上下十七口都是毒发身亡,那种毒与方直所服的显然并不一样,却一样有效,从他们临终的神态看来,死得并不辛苦。

  有死在床上,有死在门边,都显得那么安详,彷佛完全不知道死亡已经降临。

  他们房间的东面窗外,都插着三支线香,也都已燃尽。

  窗纸上却都穿了一个洞,毒烟绝无疑问就是由这个洞吹进去。

  是不是方直安排了家人上路,然后他在大堂上等候沈胜衣到来?沈胜衣也一样想不透。

  看过了那十七具体,孤灯一盏,回到大堂的时候,沈胜衣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方直竟然会下这个毒手,实在难以想像的。

  方直头颅的肌肉这时候已经消蚀殆尽,变成一个骷髅。

  沈胜衣不忍卒睹,吹灭了灯火。然后带着那只碧玉猫,和那张只写着九个字的遗书,悄然离开了方家。

  长夜亦已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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