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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他的身形变化得很快,时如鹤,时如蛇,无论手脚,所攻的都是致命的要害。

  云飞扬接招还招,一出招,立即倒闪了开去,并不与传玉书硬碰。

  傅玉书只当云飞扬对蛇鹤十三式有所避忌,步步紧迫,十三式紧接施展开来。

  云飞扬双目圆睁,将傅玉书的每一个变化都看在眼内,他所以不硬接的目的也就是要将傅玉书的蛇鹤十三式迫出来。

  他闪得很险,每一次都是差少许就伤在傅玉书的手下,傅玉书更加倍相信,动作越来越迅速,每一招攻出,都极尽变化。

  十三式终于使尽,傅玉书身形一变,由头再施展,这一次,云飞扬闪避得很从容。

  天帝无意中往这边看了一眼,心头一凛,方待呼叫傅玉书小心,云飞扬将蛇鹤十三式依样葫芦施展开来,虽然没有傅玉书的纯熟,但威力肯定在傅玉书之上。

  傅玉书终于知道上当,一声冷笑道:“想不到云兄竟变得如此聪明。”

  “这还是多得傅大哥的教导。”云飞扬一面说一面攻向傅玉书,用的正是才学来的蛇鹤十三式。

  第一遍他用得并不好,但每一个动作都用得恰到好处,到了第二遍,已能够发挥蛇鹤十三式的威力。

  傅玉书越打越心惊,所有的动作逐渐被云飞扬封闭,越来越施展不开。

  第二遍用罢,云飞扬双手突然一收,连变了好几个姿势。

  傅玉书看得出那是运用内功的姿势,知道云飞扬要用天蚕功,揉身急上,想将云飞扬的动作截断,可是他一动,立即就发觉,在云飞扬的周围,彷佛有一重无形的网,他竟然攻不进去。

  那个网旋即像要将他网起来。

  傅玉书忙抽身,他一动,云飞扬亦动,如影随形,紧跟在他之后。

  傅玉书连变几次,始终摆脱不了云飞扬,那种被网住的感觉更重了。

  燕冲天亦同时摆出了云飞扬一样的姿势,傅玉书那种奇怪的感觉天帝也感觉到了。

  他目光闪动,终于有了决定,猛一声断喝,拚尽全身的内力,身形一动,箭也似射向傅玉书那边!

  燕冲天冷笑,紧追在天帝身后,天帝再一声断喝,五指如刀,在云飞扬、傅玉书当中划下!

  传玉书与云飞扬的衣衫立时啪啪地响动起来,裂帛一声接响起。

  那一声裂帛,就在在二人当中响起来,二人的衣衫都无损坏。

  傅玉书顿时感觉浑身一松,方要说什么,天帝已暴喝道:“快走!”

  傅玉书一怔,已被天帝一脚踢出去!

  那会子他已经明白天帝的心意,脱口叫了一声:“爷爷!”

  “走!”天帝断喝,右掌迎住了云飞扬的双手,左掌接住了燕冲天凌空一击!

  “轰”的一下巨震,整座聚义堂也彷佛摇动起来。

  傅玉书就在这时候撞碎了一个窗户,掠出了堂外,他的面色涨红,发狂般掠出了数丈。

  然后他听到了天帝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吼,整颗心立时也彷佛碎裂。

  他的牙龈咬得很紧,血从嘴角流下,可是他尽管愤怒,不敢赶回去,只是往前飞掠。

  一重重瓦脊在他脚下飞过,他的身形已施展至极限,已不能再快了。

  天帝单打独斗,绝不是燕冲天、云飞扬两人任何之一的对手,又怎能够抵挡得住两人的天蚕功来夹击。

  可是他仍然要硬接,也只有这样,他们爷孙二人才能够有一个活下来。

  他年纪已经老大,寒潭二十年的折磨,元气大伤,在武功方面,肯定已不能够再作任何的突破,只有傅玉书,还可以更进一步。

  所以他决定牺牲自己来掩护傅玉书离开。

  两股强大的内力接下,他顿时五脏肺腑翻腾,彷佛要一片片碎裂。

  那种痛苦绝不是任何人所能够抵受,他亦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怒吼。

  然后他整个身子就开始扭曲,逐渐变形,一阵阵“格格”的骨碎声响个不休,云飞扬一见,忙将内力收回,他没有忘记答应傅香君饶天帝一命,可是已经迟了一步。

  鲜血从天帝的七窍不停涌出,他的身子亦不停转动,衣衫猎猎地作响,到停下来的时候,已变成一堆烂泥似的。

  所有人的衣袂亦飞舞起来,同时有一阵窒息的感觉,一个个目瞪口呆,燕冲天、云飞扬二人,一样怔住在那里。

  他们又何尝想到这联手一击的威力如此之凌厉。

  燕冲天第一个恢复,向傅玉书逃走的那个方向追了出去!

  云飞扬目光一转,落在独孤凤的面上,叹了口气,独孤凤垂下头去,并没有作声。

  无敌双目一张又垂下,亦没有任何表示,公孙弘紧张地望着云飞扬,是最紧张的一个。

  傅玉书的轻功虽然与风仍有些距离,但亦可以算得上一流,全力施展,疾如箭矢,掠过了无敌门总坛那道高墙,他立即转向荒僻的山路掠去。

  天帝到底能阻得住云飞扬他们多久他虽然不能够确定,却知道,那应该是一段很短的时间,果然他掠出了无敌门的总坛不远,就听到一阵长啸声从后传来。

  那是燕冲天的声音,傅玉书一听,不禁心惊胆战,身形一转,掠进了旁边不远的一个杂木林子里。

  那个杂木林子枝叶凋落,看来并不易藏人,傅玉书心头已乱,更就不知道如何选择,他只是继续往前掠去。

  林子的出口,有几间民屋,他才闪进一间民房的暗影里,燕冲天已在林子的树梢头出现,旋风般一转,枝叶纷落,声势骇人。

  傅玉书不敢多想,身形一翻,掠进那座民房内。

  屋子里一对年老的夫妇正在用膳,看见一个人突然穿窗飞进来,无不大声惊叫。

  那个老妇人本能地挡在旁边一个摇篮的前面,摇篮中睡着一个婴孩,胖胖的小脸,犹带着笑容。

  傅玉书目光及处,欺向那个老妇人。

  “你……你要做……”老妇人语声未已,傅玉书已一掌将他推开,将那个婴孩抱起来,道:“一会若是有一个老道士拍门问你们可曾见到什么人走过,你们一定要装作毫不知情,否则我就杀了这个小孩子。”

  老妇人急呼道:“孩子还小,千万不要这样做。”

  那老头儿亦道:“是了,公子,你要我们怎样做我们就怎样做,不要为难孩子。”

  傅玉书冷然一笑,也没有再说什么,偏身闪进旁边的房间。

  敲门声实时响起,那对老夫妇惶然对望一眼,老头儿伸手往老妇人的手上轻拍了一下,大着胆子走过去。

  门拉开了,现身门外的果然就是燕冲天,老头儿吃惊地问道:“这位仙长……”

  燕冲天往屋内闪望一眼,道:“打扰两位,请问可曾见一个年轻人走过?”

  那个小孩子已惊醒,看见在一个陌生人怀中,嘴一扁,便要哭出声。

  傅玉书一眼瞥见,忙一把将那个孩子的口掩住,他的手掌宽阔,这一掩,连那个小孩子的鼻子也掩住,可是在紧张之下,傅玉书并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妥。

  那个小孩子当然挣扎不来,一张小脸开始逐渐在变色。

  傅玉书仍然没有在意。

  老头儿当然回答道:“没看见。”

  燕冲天武功虽然高强,江湖经验却实在不足,一点瞧不出这封老夫妇的神色有异,只道是被自己的突然进来吓了一跳,反而有些儿抱歉,接一声道:“对不起。”

  语声一落,退了出去,老头儿并没有将门掩上,怔在那儿。

  燕冲天退到路心,看了看周围,身形一拔,掠上了一户人家的屋脊。

  老头儿看在眼内,又慌忙将门掩上。

  燕冲天居高临下纵目四顾,一时间也不知道往哪一个方向追下去。

  他在屋背上呆了一会,终于骂出来了,道:“傅玉书,你走得了今天,走不了一辈子。”

  然后他转往来路掠回去。

  他的语声并不高,但每一个字傅玉书都听得很清楚,额上滚下了几颗冷汗。

  他仍然不动,只是倾耳细听,衣袂声入耳,才松过一口气。

  “燕冲天,这个账总有一天我会与你算一个清楚明白!”

  他心中暗骂,突然发觉手上的小孩子有些不对劲,低头一望,那个小孩子已经面无人色。

  “死了?”他一惊,手一松,不由自主一步跨出去。

  那对老夫妇已经走了过来,看见傅玉书那种表情,知道出了事,老妇人忙问道:“孩子怎样了?”

  傅玉书无可奈何地将那个小孩子塞入老妇人手中,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这些年来,他杀的人实在不少,却是从未杀过小孩子。

  那个老妇人将孩子接下,往鼻子一探,突然背着傅玉书,哭了出来,道:“你杀了这孩子?”

  傅玉书面色一沉,道:“不要作声,否则连你们都杀掉!”

  老妇人一呆,还待说什么,老头儿已将她按住,作势叫她噤声。

  傅玉书移步窗前,往窗外望了一眼,已看不见燕冲天的踪影,才松过口气。

  老妇人饮泣着突然叫出来道:“伦姑娘,你在天之灵,千万不要怪我们,孩子现在要跟你去了。”

  傅玉书一听那个“伦”姓,心头又是一阵不舒服,脱口问道:“这不是你们的孩子?”

  老妇人流着泪,摇头道:“这孩子真是命苦,做娘的生下他就离开了人世,交托我们抚养,哪知,哪知……”

  一连两声“哪知”,老妇人语不成声接不下去,老头儿扶着她,亦只有叹息。

  傅玉书追问道:“那位伦姑娘,到底叫做伦什么?”

  老头儿嗫嚅道:“伦婉儿!”

  傅玉书浑身一震,惊呼道:“什么,这孩子的母亲叫做伦婉儿?”

  老头儿点头道:“那是多年前的事,伦姑娘昏倒在我们家门前,被我们救了不久就生下这孩子,伦姑娘由于身子单薄,又经过长途跋涉,所以生下了这孩子不久就与世长辞……”

  “她真的就叫做伦婉儿?”傅玉书仍存着万一希望。

  老妇人哭着道:“她还说孩子的爹姓傅,叫我们将来有机会,就将孩子送上武当山,交给他的爹傅玉书!”

  傅玉书面色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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