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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伦婉儿抬头呆望了傅玉书一眼,咬唇强忍,傅玉书背着燕冲天,随即向伦婉儿一挤眼,伦婉儿会意,含泪向燕冲天一福,转身欲走。

  燕冲天再也忍不住,开声道:“回来。”语声出奇地温和。

  傅玉书故作诧异地回望了燕冲天一眼,燕冲天无可奈何地道:“算了。”

  傅玉书道:“师叔……”

  燕冲天冷冷地道:“你去吩咐店小二,多预备一个房间。”

  傅玉书似在犹疑,燕冲天已催促道:“快去!”

  伦婉儿喜形于色,傅玉书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亦没有再阻止,快步走出去。

  燕冲天接着招手道:“婉儿,你过来。”

  伦婉儿怯生生地走到桌旁边,不敢再走前,燕冲天看着她,轻叹一声道:“吃过饭没有?”

  伦婉儿点头。

  燕冲天一声叹息道:“你的心意,师父是明白的,其实,玉书也是为了你好,这一次我们可能闯去逍遥谷,实在吉凶难料。”一顿,又道:“玉书这孩子实在难得,知道武当派不能缺少他,毅然拋下儿女私情,你实在应该以他做榜样。”

  伦婉儿只听得心头发苦,也不知该怎样说话。

  燕冲天叹息接道:“师父并不是有意拆散你们,只是玉书既然立定主意,你亦应该死心去成全他。”

  伦婉儿茫然地望着燕冲天。

  燕冲天又道:“武林以后的命运,也就是由玉书这种人去决定,你应该竭力去帮助他,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做出有辱师门的事情。”

  伦婉儿不由浑身一震。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燕冲天不由得长叹,接抚着伦婉儿的头,道:“你已经知道怎样做了,是不是?”

  伦婉儿泪流双颊,凄然垂头。

  十七日后的正午,燕冲天、傅玉书、伦婉儿三骑终于来到青龙镇,进入建威镖局。

  燕冲天一路走来,感慨万分,建威镖局开设的那一天,他也是座上客,横匾上“建威镖局”那四个字是出自何人手笔,仍有印象。

  一切景物在他看来都似乎并无多大变动,只是那些人,却无一认识。

  对于总镖头司马天也一样陌生,他第一次见司马天的时候,司马天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

  但他总觉得眼前的司马天,未免老了一些。

  最令他感觉熟悉的,还是司马天捧在手中的那柄金背大环刀。

  “这是你爹的成名兵器!”燕冲天这句话出口的时候,已坐在镖局的大堂内,语声说不出的感慨,道:“你也是用这种兵器吗?”

  司马天笑应道:“我们一家人全都是用这种兵器。”

  “刀?”燕冲天笑问道:“你家三叔不用铁算盘做兵器了?”

  司马天一怔,道:“近来他的刀法也练得不错。”

  “难得!”燕冲天轻叹道:“当年他总是说他那个铁算盘乃是克制金背大环刀的最佳兵器,不肯练刀,与你爹险些反目成仇,想不到年纪一大反而就练起刀来,真个是景物依然,人事全非。”

  司马天赔笑敬酒。

  燕冲天一杯酒尚未喝下,门外突然有人大呼道:“金刀司马,你躲在哪儿了?”

  燕冲天举杯又放下,一皱眉,司马天的面色却变了,傅玉书亦同时面色一变。

  一个人旋即推开拦阻着的镖局弟子,大步冲进来。

  那是一个老翁,虽然一把年纪,火气仍然大得很,嗓门也很大,当着众人一顿足,道:“司马天,你出来!”

  一个镖师上前拦阻道:“这位老伯,我家总镖头有要事在身,请你暂时离开,明天……”

  “明天?”老翁怒冲冲地道:“有什么事重要得过我的镖?我的儿子?”

  “这是怎么回事?”司马天走上前去。

  “你别装胡涂了,我是来追镖,追命的!”

  “哦?”司马天一怔。

  “叫司马天来见我!”老翁这句话出口,所有人无不诧异,燕冲天目光暴盛,盯着司马天。

  司马天实时道:“司马天就站在你面前。”

  老翁瞪大眼,道:“你就是司马天?”一顿就马上摇头道:“你不是!”

  “这句话怎样说?”司马天显得异常镇定。

  老翁目光一扫道:“前次我来托镖见到的司马天比你年轻,右边脸上有一道很长的疤痕。”

  司马天一怔,燕冲天双眉一锁,伦婉儿一脸诧异之色,傅玉书却很紧张。

  “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司马天沉下脸道:“老伯,我与你素未谋面,亦未接过你的镖,想我司马天接管镖局,前后已七年,附近周围百里,有谁不认识。”

  “我就不认识了。”

  “不知道你上次到来是什么时候?”

  “上个月的十五!”老翁言之凿凿,看来并不像在说谎。

  司马天也不像,冷冷地应道:“那你是认错人了,上个月的十五我仍在西北五十里外替李员外护镖。”霍地一转身,盯着站在右边的三个镖师,接道:“当时就只有你们三兄弟留在这里,是不是你们弄的鬼?”

  那三个镖师一呆,面面相觑,年纪稍大的那一个镖师立即跪倒在地上,道:“属下该死──”

  “张龙,你给我一个明白!”

  “是属下着人冒充总镖头。”张龙垂下头去。

  “大胆,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当时东平镇平安镖局的镖头刀疤虎来探总镖头,看见了这位老伯,建议冒充你私下接了这趟镖,属下一时贪心……”

  “刀疤虎?马上找他来见我!”

  “他已经死了。”张龙嗫嚅着道:“那趟镖保到杀虎口就遇上了大队响马……”

  “刀疤虎不自量力,凭他的本领,如何到得了杀虎口?”司马天一顿足。

  “属下知错!”张龙拜伏地上。

  老翁不耐烦地道:“你们哪一个错我不管,总之要偿还我的损失。”

  “老伯──”司马天一正色,道:“你放心,一定赔给你,那趟镖值多少?”

  老翁从怀中取出一张保单抖开,道:“全部共值五千三百两!”

  司马天一想,取出一张银票,看了一看,道:“这是六千两的银票,有多七百两,就当作是我们镖局的向你赔罪。”

  老翁摇摇头,道:“我只要回五千三百两……”

  司马天恳切地将银票塞进老翁的手里,道:“老伯,这错在我们镖局,你若是不肯收下,我们又如何过意得去?”

  老翁考虑了一下,终于点头,道:“老夫就领你这一份情,但钱虽然赔了,我差去跟镖的独生子的命,可不能就此作罢。”

  司马天一怔,道:“老伯,刀疤虎亦赔了一条命,还有其它镖师、趟子手……”

  “我不管,这件事是你们镖局出的错,若是不还我一个公道,大家到衙门去说清楚!”

  众人立时又怔住,司马天仰首一声叹息,突然一掌拍在张龙的天灵盖上,张龙猝不提防,惨呼一声,七窍鲜血狂涌,命丧当场。

  燕冲天长身而起,傅玉书、伦婉儿亦变了面色,在张龙后面那两个镖师惊呼着,左右上前,急忙将张龙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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