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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公孙弘一张脸发红,一咬牙道:“好,我也去,替你把风。”

  独孤凤转嗔为笑道:“那今夜三更,你在龙凤阁外等我。”

  “你要小心。”

  “该说我们要小心。”

  公孙弘心头一乐,立时什么都拋置脑后。

  高墙四丈,青松身怀飞云纵绝技,要跃过这一道高墙,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独孤凤要进去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可是她仍然能够进去。

  今夜的月色一样那么冷,独孤凤披着月色,绕过那座水池,走向那座小楼。

  小楼上仍然有灯光。

  月光从窗外透进,灯光在月光中迷蒙,就像是里着一层烟,笼着一层雾。

  独坐在窗前的那个女人,就像是烟中之月,雾中之花,是那么孤零,又是那么凄凉。

  她年纪已不轻,额上、眼角,也已见皱纹,看来却仍那么美。

  若是细看清楚,不难发觉她与独孤凤,相貌非常相似。

  桌上放着一卷画轴,已经拉开,上面画着一个高冠道服的年轻道人,那不难分辨得出,就是年轻时的青松。

  中年美妇的目光落在青松的画像上,目光与灯光同样迷蒙。

  她的脸颊有泪痕,眼眶有泪水。

  青松第三次决战独孤无敌之前,要见的那个女人也就是她。

  可是她却一任青松在楼外独立一宵。

  相见不如不见,见又何妨?不见又可妨?

  她始终没有见。

  在她的心目中,青松始终是画像中那样子,至于事实是不是,她并不在乎。

  很多事她都已不在乎。

  敲门声突响,中年美妇如梦方觉,一惊回头,道:“谁?”

  “是我──”独孤凤的声音。

  中年美妇目光一转,急将画面轴卷上,道:“门没有关,你进来。”

  语声未已,独孤凤已推门走了进来,道:“娘亲──”

  中年美妇迎上去,道:“凤儿,你怎么来这里了?”

  独孤凤将手提竹篮在桌上放下,扑入中年美妇怀中,道:“娘亲,女儿不孝,现在才来看你。”

  中年美妇扶着独孤凤到桌旁坐下,道:“你瘦了很多。”

  “娘不是比我更瘦?”

  “你爹不是已下了命令,吩咐不许其它人进来?”

  “我要来谁也阻止不了。”

  “给你爹知道……”

  “他不会知道的,师兄也不会说。”

  “师兄?你是说弘儿?”

  “这一次是他引开了守卫的注意,让我走进来。”独孤凤突有所觉,道:“娘,你方才在哭?”

  中年美妇忙举袖擦去眼泪。

  “为什么?”独孤凤追问。

  “一个死了的朋友。”

  “那是谁?”

  “说了你也不识。”中年美妇眼泪又流下。

  “娘,听说你几天都没有吃饭,到底是怎么回事?”

  “吃不下……”

  “是不是吃的煮得不好,我叫他们以后要小心……”

  “凤儿──”中年妇人一声叹息道:“你实在太苦了。”

  “苦?”独孤凤不明白地道:“我才不苦呢,要什么爹都给我,唯一就是来见你,我实在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分开,陌生人一样。”

  “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许再提这件事。”中年美妇沉下脸去。

  独孤凤一见急忙转口道:“娘,我给你拿来一些粥。”她随即在竹篮中取出碗匙瓦煲,接着将瓦煲里的粥倒了满满一碗。

  中年美妇接过,只吃了一口,就笑道:“这粥是你煮的?”

  “娘,你怎么知道?”

  “除了你,还有谁煮得出这种难吃的粥来?”

  “娘──”独孤凤不依顿足。

  “是了,你近来的武功怎样?”

  “相信比以前好一些。”

  “你年纪也不轻了,有没有……合适的……”

  “娘,又来了。”

  “外面的人对你怎样?”

  “差不多,要么就是曲意奉承,要么就是怕得要命,没出息!”

  “你这样凶,谁不怕你。”

  独孤凤只是笑。

  敲门声又响,公孙弘的声音接着传来道:“师妹,时候差不多了。”

  独孤凤冷应道:“你怕死,你可以先走。”

  中年美妇却笑道:“你叫他进来。”

  独孤凤想了一想,才呼道:“师兄,我娘叫你进来!”

  “我……”公孙弘回答道:“我不如等在外面。”

  “真没用!”独孤凤冷哼一声,走过去拉开门道:“叫你进来你就进来。”

  公孙弘不敢反驳,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来,战战兢兢地朝中年美妇一拜,道:“师母──”

  “这么高大了。”中年美妇轻叹一声,道:“凤儿,时候已不早了,你还是回去吧。”

  “娘──”独孤凤依依不舍。

  “若是天亮给守卫的人发现,以后你要来,就更麻烦了。”

  独孤凤无奈举步。

  “凤儿──”中年妇人急又叫住。

  “娘,你还有什么吩咐?”

  “记着,以后不要再任性了。”

  独孤凤漫应一声,与公孙弘退出。

  中年美妇看着门关上,又叹了一口气,呆了一会,再将画轴打开。

  目光落在青松的画像上,中年美妇的眼泪又流下。

  独孤无敌流的不是泪,是汗,衣衫已湿透。

  在他面前的一个铁鼎中烧着熊熊烈火,他的目光却比火焰还要辉煌。

  宽阔静寂的石室之中,只有烈火的“洪洪”声响。

  独孤无敌双掌平胸,盘膝石毯上,一次又一次运转真气。

  他的心境却始终不能够平静下来,很多他竭力想遗忘的事情,却陆续地涌上心头。

  ──凤冠霞佩,那是沈曼,是他青梅竹马自小就认识的恋人,终于与他结成夫妇。

  ──红烛未烧残,沈曼泪湿枕襟,他却像死人一样。

  ──灭绝神功练到第六重,生育的机能便已灭绝,他总算知道,这是事实。

  ──这已经无可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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