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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南宫公子亲拆”,他“哦”一声,急嚷道:“朋友你也得留个姓名才是。”

  灰衣人已经来到梯口,仿佛没有听入耳,既不回答,也不回头,身形一纵,掠下楼梯,往外疾奔了出去。

  他才奔出云来客栈,阮平亦出现在二楼栏杆旁边,手一按,身形斜刺里飞起,横越栏杆,跃了下去。

  这个人方才施展的分明是正宗罗汉拳法,为什么不肯承认是少林弟子?

  他这次来找公子到底有什么事情?信中到底又写著什么?

  没有理由连姓名都不肯留下来,追踪他!

  阮平突然生出了追踪这个念头,把信往怀中一塞,三两步奔出客栈门外。

  左右一望,灰衣人正在右边街道上急步向前行。

  灰衣人一路上再三回头,但路上人多,阮平又眼利,远见他有回头的动向,立即就避过一旁。

  对于追踪这件事,阮平似乎也颇有心得。

  灰衣人再三回头,都并无发现,心似乎放了下来,没有再回头,脚步更急了。

  阮平也放急了脚步。

  走了一段路,他忽然发觉,在自己的前面,赫然还有一个人在追踪那个灰衣人。

  最初他以为只是巧合,但越走便越肯定,尤其在人少的地方,那个人的追踪更见得明显了。

  他若是别人,当然不容易发现,也未必会留意到,可是他却也在追踪这个灰衣人。

  这真是奇哉怪也。

  阮平实在想加快脚步,上前去揪住那个在追踪灰衣人的人,问一个清楚明白,但他还是忍下来。

  他随即发觉,那个人跟踪的技术比他更高明,虽然跟得那么近,仍然始终没有被前面的灰衣人发觉。

  灰衣人也的确并没有发觉自己正被追踪。

  一路上他再三回头,只是担心阮平追上来纠缠不清,阻碍他前去仙女祠与杜青凤会面。他一心只是留意阮平有没有追上来,并没有留意其他人。即使他留意,也未必能够发现。

  再三回头之后,他的确放下心来,在他的心中,阮平这种急性子的人,如果追上来,一定就横冲直撞,完全没有想到阮平竟然会暗中追踪。

  心一放下脚步自然就加快。

  酉时已近了。

  那个人看见灰衣人加快脚步,相应亦脚步加快。

  他是从客栈旁边的一条横街转出来,灰衣人一走过,便自跟上去。看来他一直就守候在那里。

  他身上穿著一袭黑色的长衫,腰旁挂著一把剑,头上戴著好大的一顶竹笠,压得非常低,即使是迎面走来的人,也不能够看得到他藏在竹笠下的面目。

  剑长三尺,没有任何装饰,从外表看来,毫无疑问是一柄很普通的长剑。从这柄长剑上,毫无疑问看不出剑主人的身份。

  他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识别的东西。无论怎样看来,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过比普通人神秘一点儿。

  普通人很少将竹笠戴得那么低也不会跟踪别人。

  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那个灰衣人?

  出了天宁门,行人渐疏落。

  灰衣人第四次回头,仍然看不见阮平,他终于完全放下心来。这一次他看见了那个黑布长衫的人,但并不在意。

  他当然看不见阮平,因为阮平的注意力已转落在那个黑布长衫人的身上,已改了跟踪那个黑布长衫人,偶尔才望一眼在前面的灰衣人。

  跟踪那个黑布长衫人与灰衣人并无分别,阮平虽然粗心,这一点仍然想得通。他脸上的疑惑之色却更浓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点他实在想不通。

  酉时日落。仙女祠终于在望,灰衣人笔直地往仙女祠走去。

  那个黑布长衫人却在这个时候一转方向,径往路旁的杂木林子,走在杂木林子中的小径上。

  阮平在后面当场怔住。

  这如何是好?跟踪灰衣人还是那个黑布长衫人?

  那个黑布长衫人难道并不是在追踪那个灰衣人?

  抑或他已经弄清楚灰衣人去向,放弃追踪?

  现在他又去哪儿?会不会抄捷径兜截那个灰衣人?

  阮平不由得心中一阵徘徊。沉吟片刻他才再举起脚步,并没有追向那个黑布长衫人,因为他知道如果追入杂木林子之内,一定会被那个黑布长衫人发现。他身形一动,闪入对面的另一片杂木林子,借著林木的掩护,追向那个灰衣人。

  这时候,灰衣人已经来到仙女祠的门前。

  仙女祠中一片寂静。接近死亡的寂静。

  这时候已没有人来进香,铜鼎中余香仍然白烟缭绕。

  残霞的光影从窗外透进,供奉在坛上的那个仙女浑身仿佛抹上一层金粉,无神的双眼望向门外,面容庄严而诡异。

  缭绕白烟中,残霞透进来的光辉也变得迷蒙起来。一种难言的诡异气氛充斥祠中。

  无论什么庙宇寺院其实都这样,庄严而诡异,一个人单独置身其中,心情不但绝不会感到平静安全,反而会有些不安恐惧。

  杜青凤现在正是单独一个人置身仙女祠之内,也正有这种感觉。

  残霞的光影也落在她身上,使得她看来更加漂亮。漂亮而有点神秘。

  她静立在那个铜鼎的前面,眼睛望著门那边,不觉一声微叹,道:“已经酉时,怎么仍不见人?”

  语声甫落,门外人影一闪,一个人急步走进来灰衣人。

  杜青凤目光落在灰衣人的面庞同时,灰衣人亦已看见了她,上前三步,脚步一顿,欠身道:“朱某来迟,有劳小姐久候。”

  杜青凤摇头道:“我也是刚到。”随即从腰带上抽出那封信,问道:“信是你约的?”

  灰衣人道:“正是。”

  杜青凤道:“你是朱培,殷伯伯的管家?”

  灰衣人道:“小姐仍记得小人,最好不过。”

  他竟然是殷天赐那儿的总管朱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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