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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巧遇青思(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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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事比对付那可恶的琴更重要。 我记起屋外花园的杂物屋有柄大斧头,看它怎样应付被斧头劈成碎片的命运,我不信那是它奏一曲什么萧邦月光曲便可以化解的事。 我不怕任何神鬼精灵,本人一生便是在神鬼狞视和诅咒下长大的,若非我遇到除母亲外最尊敬的洛马叔叔,我只是个流落街头的乞丐。 十五岁那处,洛马叔叔搬到隔邻精致的平房里,他每次见到我时,总深深地望着我,使我很不自然,从未见过有人的眼神像他的那样有穿透性,便若X光般令你无所遁形。 在他被杀前的一年,他向我剖白说:第一眼看到我时,便给我顽强不屈的眼睛吸引,使他立心要将我培养做他的继承人,成为第二代隐身人,一个专为付得起钱而杀人的杀手。 隐身人只有一个原则,就是只杀该杀的人,专杀逍遥于法网之外的凶徒,就像那杀死我母亲的凶手。 我第一次踏进洛马叔叔的屋内时,最令我感动的是他放了上千枝枪械的枪房和堆满了十多个书架的书籍杂志的书房。 他向我道:“孩子,知识和武器是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主持公道无可替代的两件法宝,你不能有片刻忘记。” 我记得当时天真地问他道:“凶徒是该杀的,但为何要别人付得起钱才杀人?” 洛马叔叔仰望窗外狂风雨打下的树木,眼中射出前所未有的忧伤神色,直到今天我还不知道他为何有那种神情,只怕是他遭遇的凄惨,一点不下于我。 他看着我的眼睛道:“孩子!这是个物物交换的社会,我们出卖杀人的技能,别人亦必须有金钱的回报;而我们只取所需,其他的便捐给慈善组织,这不是很好吗?” 古老大屋已然在望。 我不明白这几天为何总回忆起那些陈年旧事,难道我冷硬的心已软化下来?我记起了昨晚曾流过泪。 我走进花园里,拿起了斧头,笔直往阁楼走上去。 怒火在我心中燃烧着。 管你是什么怪物,但我定不会将你放过。 洛马步步第一次教我开枪时,曾这样说:“当你扳掣前,你的心必须静若止水,一点波动也没有,你就像一块冰冷的石,不能容许有丝毫恐惧、怜惜,当子弹穿过对方身体时,你要仔细察看做成的伤害,是否应多补一枪,这是一个伟大杀手必具的条件。” 可惜在对付这似乎是一件死物的古老大琴时,我却无法遵循他的训诲,尽管在真正杀人时,我和他同样地狠、准、快、冷。 我用脚踢开仍是虚掩的阁楼门,踏水斜往上伸的楼梯。 脚下发出“嘎嘎”响叫。 我无由地紧张起来,握着斧柄的手虽不至于颤抖,却在渗汗,这是我从来未有过的情况。 三角琴平静地像人般立在阁楼的正中,阳光从封窗的板隙和破洞处透进来,在阁楼里形成美丽的光影图案,琴身在阳光下金光闪烁,充盈着生命的感觉。 我是不会被吓倒的,就像我要杀一个人,连上帝也不可以阻止那必然的发生。 可是这表面看去丝毫不懂反抗的琴,本身却像具有一种令我不敢冒犯的奇异力量。 我强迫自己一步一步地向它接近。 它在阳光下看来比任何一刻更庄严和有自尊。 浑体的金点在琴身浮动闪烁。 我用尽方法也不能克服认为它是有意志的生命那可笑的想法。 斧头逐渐提起。 四尺。 它就在四尺之外。 我狂吼一声,举至高处的重斧猛劈而下,身子同时俯前,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不是它便是我,再不能忍受它对我玩弄的把戏。 这样下去我只会变成个软心肠的呆子,只懂回忆和哭泣,只懂缅怀已成往昔的苦难。 洛马叔叔曾语重心长地道:“作为杀手来说,只有现在这一刻才是真实的,过去和将来都只是一种必须抛弃的负担。” 斧锋闪电般往琴身劈去。 “叮叮咚咚!” 琴音蓦起,刺进耳里。 我全身一震,一扭腰,已没有回势的手一抽一移,斧锋在琴身上掠过,移离琴身后,“呼”一声脱手飞出。 “轰!” 整面墙壁晃动起来,尘屑沙石飞扬,斧头深嵌墙里。 掩盖着的琴悠然自得地弹奏着,骄傲而自负,又是那样地温柔。 我急速地喘着气,骇然看着它。 我本已预算它会奏出琴音,也决定无论它弹什么,也绝不放过它,但想不到它弹的下在是母亲最爱弹的那首萧邦的小调,轻重缓急的神韵一如发自我至爱的可怜母亲。 琴音是如许的温柔。 母亲弹琴时,我总是躺在她身后的沙发,将脸埋在软枕上,融浑在像月色般跳动的琴音里。 母亲对音乐有着宗教般的虔诚。 音乐对我来说却是爱触摸,由母亲深处流出来的爱抚。 我无力地坐在琴凳上。 我不敢打开琴盖,因为我不知自己能否忍受看到琴键自动弹奏的可怕情形。 母亲!是否你回来了,探望我孤独的儿子? 我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自己是名震国际的杀手“隐身人”,忘记了今次到这里来是要暗杀恶名昭著的纳帝。 只有琴音。 不知多久后,琴音停了下来。 我还是那样地呆坐着,心中充满感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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