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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里面是一个没有窗户的寝室,一名女子背著他坐在一张椅上,面对著墙。

  电门在身后关上。

  雅黛妮并不转过头来,沙哑著声音道:“巴极!你终于来了吗?”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

  雅黛妮霍地转过头来,叫道:“凌!是你!”

  凌渡宇张开双臂,雅黛妮并没有扑入他怀里,只是哀怨之色更浓,垂头低声道:“对不起,我牵累了你。”

  凌渡宇走到她身边,拉过她冷冷的手,恳切地道:“不用抱歉!”一边说,一边用手在她手心写道:“今晚我会来,”跟著乘势把能发射四支麻醉针的发射器,塞进她手心内。

  雅黛妮神情一动,眼中现出非常复杂的表情,柔声道:“不要再理会我。”

  凌渡宇捧起她苍白的面庞,正要说话,爱丽丝的声音响起,冷然道:“凌先生,你已见上一面,又说上了两句,请立即离开。”

  凌渡宇哑然失笑,女子嫉忌起来,确是不可理喻。

  当天一时正,巴极在玻璃屋和他共进午膳。

  巴极很专心在吃他的牛排。

  表面看来,两人像一对老朋友,远超于有深仇大恨的敌人。

  巴极抬起头来,他那带著有点近乎妖异力量的精眸,盯著凌渡宇道:“那件事,你决定了没有。”

  凌渡宇把注意力从鸡肉沙拉处提回来,迎上了巴极的眼神,道:“假设你结束了你贩毒勾当,请问阁下将何以谋生?”这是详论细节,若巴极不能举出足够的理由,证明他的确可以结束他的贩毒生涯,那就只是空口白话。

  巴极淡然笑道:“本人囤积的财富,足够我维持目前的庞大开支,直至我一百岁。”

  凌渡宇丝毫不为所动,摇头道:“权力财富,有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更是位高势危,一旦退出,后果不堪想像。”

  巴极赞许地点头,道:“你对黑道的权力架构,有深入的体会,然而对本人的了解,还是不够。我财富的来源,毒品卖买只占小宗,真正的来源,是通过军火卖买和各地的投资取得,我之所以和贵组织结下仇怨,是因贵组织惹怒了南非政权,而凑巧他们是我军火卖买的大客,故而我义不容辞……”

  凌渡宇勃然大怒,喝道:“闭口!义不容辞,岂是你这种人说的,你只是一个为了利益金钱,无恶不作的凶手。”

  巴极眼中电芒闪烁,动了真怒。

  凌渡宇毫不退让,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迫视对方。他作了最坏的打算。

  巴极仰天狂笑,傲然道:“天地间弱肉强食,各取所需,我巴某人虽是无恶不作,亦只取自身所需,从不杀害无关之人,正如原野中之猛兽,猎取足够的食物便可,这事有若天理,何错之有。”

  凌渡宇不怒反笑道:“那将敌人绑在祭台上鞭打施刑,又是你那一种需要?”

  巴极接口道:“若无霹雳手段,如何服众。而且事后我让贵组织以金钱将他们赎回去,还不宽大吗?”

  凌渡宇迫问道:“以你的聪明才智,在任何一个行业也可以出人头地,为何却走上了罪恶的道路?”

  巴极笑道:“这事你比我应更清楚……”眼光望往露台外波光闪闪的梦湖,眼中泛起沉郁的神情,轻轻道:“人类最大的公敌,你知是甚么东西吗?”他有力地转过身来,左手握著拳头,因为用力的关系,连手筋也像蚯蚓般爬满手背,声音提高了不少,叫道:“不是疾病,不是衰老,也不是死亡,而是不能解释的‘沉闷’和‘平凡’。”

  凌渡宇表面虽是冷然无动于衷,心中已起了共鸣,他知道巴极跟著要说出来的话。

  巴极迅快地回复一向的冷漠,转身望向梦湖,凌渡宇再次感到他对梦湖的奇异依恋。

  背著凌渡宇,巴极淡淡道:“人类一个最大的劣根性,就是不能保持对事物的新鲜感,任何东西,一习惯了,便失去了刺激和‘浓度’,无论在权力、财富、爱情的追求上,莫不如是,阿历山大大帝,因没有可供征战的土地而哭泣,你!凌渡宇,管你是甚么理想和形式,还不是参予了出生入死的生涯,接受一个比一个艰困的任务,本人自问能在任何行业出人头地,可是即管我当上总统,除非发动战争,否则在和平时期,重重牵制下,生活还不是平凡和乏味,怎似目下的多采多姿,每一刻都是惊涛骇浪。”

  凌渡宇默然半晌,缓缓道:“你的话不无道理,关键的地方,是在于你的手段和带来的后果,这亦是善和恶的对立和分歧……”

  巴极转过身来笑了笑,不置可否,话题一转道:“我要你考虑的‘寻人合约’,你的决定是怎样?”

  凌渡宇道:“那个人是否真的在三年前死去?”

  巴极断然道:“除非你答应签约,否则将不再谈论其中细节。”

  凌渡宇怒道:“若你不先透露个中玄虚,休想我会答应!”

  巴极面上站出个奇怪的笑容道:“假设合约中的一个条件,是能还你一个回复正常的高山鹰,阁下又有何高见?”

  凌渡宇全身一震,叫道:“甚么?”这一著给巴极命中他的要害。

  巴极若无其事的道:“从一开始,我便没有杀死高山鹰的打算,所以我向他施放的毒气弹,是提炼自南美洲土人的一种烈性麻醉药,虽能造成死亡,过程却是非常缓慢,可达九个月至十一个月之久,中毒者产生严重休克,变成植物人,可是假设能在中毒后五个月内以解药施救,将可以百分之一百地康复过来。”

  凌渡宇胸口不断起伏,到这一刻他深切感到巴极的厉害和老谋深算,几乎每一步都是被他取到主动,有如波浪般的汹涌推来,逐渐瓦解敌人的意志。

  凌渡宇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为甚么要这样做?”

  巴极仰天长笑,眼中精光闪闪,把手一伸,指著凌渡宇道:“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要请你来,阁下是‘抗暴联盟’的首席皇牌,也是唯一能助我解决事情的人。”

  凌渡宇毅然道:“明天正午,我给你一个确实的答覆。”

  巴极眼中刚露出笑意,转瞬又被哀郁替代,点头道:“一言为定。”跟著扭头望向梦湖,缓缓道:“雾浓了!今晚将有大湖雾。”

  梦湖茫茫之色更重,雾和湖有种令人难以言喻的神秘关系。

  在浓雾里,哭石会否真的哭泣起来?

  那个下午,凌渡宇在软禁他的房子内度过,晚餐也在房内进食,表面上,屋内只有他一人,但他灵锐的直觉告诉他,他的举手投足,莫不在敌人的监视下。巴极可怕的地方,在于他所有制伏敌人的布置,都是在令人难以觉察下进行。

  爱丽丝没有出现,凌渡宇倒有点想念她,这是位奇怪的美女,他的心中也不时闪过爱丽丝的助手那日本女子的娇俏身形,她有种特别的气质,使他特别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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