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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卷 第十二章 洛水求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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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闸“隆隆”声中往上绞起,到可容木筏通过,负责操筏的徐子陵劲聚木桨,使力一划,筏尾涌起一团水花,木栈顺水沿洛河疾如奔马的冲过水闸,来到城外茫茫的黑夜里。 两岸四方黑沉沉一片,似是全无敌人,但三人晓得李世民围城的十二万大军,已在四周高地和河道险要处重重布防,无论他们向任何一方突围,仍难逃敌人耳目,只要被任何一队唐兵缠着,李世民亲率高手来援,他们除力尽战死外,再无其他可能性。 成败关键在那一方能抢快一点。 洛水是交于洛阳众河中最宽敞的河道,直通大河。从洛水闯关,是他们能想出来最直接了当和快捷的突围之法,最理想当然是可直抵大河,登陆北岸,纵使被截,中途弃筏登岸,主动仍在他们手上,故大有成功突围的机会。 前方远处号角声起,四面八方均有蹄声传至,可知敌人生出警觉,作出反应,调动各方军马。 寇仲和跋锋寒卓立筏中,脚旁摆放三筒劲箭,三张铁盾。夜风拂至,吹得三人的夜行衣贴体起伏拂动。 徐子陵心无旁惊的全力催舟,抱着能走多远就多远的心态。 夜空云层厚重,星月无光,天气仍未好转过来。 寇仲从容笑道:“你猜我们最先遇上的会是甚么?例如一张拦河的大网、锁江的铁练子又或唐军的水师船?”跋锋寒微笑道:“洛阳乃八河聚汇之地,山川形势复杂,李世民根本无从猜测我们突围的路线,更想不到我们今晚走,我敢肯定他现在是手忙脚乱。”寇仲瞧着筏头破开河面溅起的水花,心中暗赞徐子陵螺旋真气的深不可测,无有穷尽。应道:“我寇仲可低估任何人,却绝不敢低估李世民,封锁河道的方法可繁可简,例如在两岸部署十来座投石机,再加箭手,我们只好弃舟登岸。”后面的徐子陵低喝道:“小心左岸!” 木筏拐往右岸,左岸蹄声震天,近百骑沿岸追至,弯弓搭箭的射来,但因木筏避往箭程不及靠贴右岸处,劲箭力尽落往筏旁丈许外的河面上。 木筏拖着一道长长水花激溅急旋的尾巴,靠右岸以近乎飞翔的姿态挺进,拐过一个又一个的河弯,与左岸的敌骑比拚速度,情况激烈。 寇、跋两人同时取出摺叠弓,前者笑道:“只左岸有敌,右岸无人,李世民的意思该是诱我们从右岸登陆,他娘的,老子偏不中他奸计。”跋锋寒点头道:“与其被迫弃舟登岸,不如先一步舍舟登岸,仍可把主动握在手上。”“飕飕”声中,劲箭从射日、刺月两弓连珠射出,挑敌骑队首的战马下手,健马惨嘶声中失蹄倒地,敌骑前队受阻,立时乱成一团,无法沿岸疾追。 徐子陵与两人心意相通,忙把木筏移离右岸,往左岸靠去。 跋锋寒喝道:“记得我们的三角阵势,绝不可给敌人冲散。”徐子陵道:“我有另一提议,何不试闯敌人锁河的关口,只要我们靠贴一边,两方的投石机均难奈我们何。若能闯过此关,会令唐军大部份的部署派不上用场。”寇仲咋舌道:“原来胆子最大的是陵少。” 跋锋寒长笑道:“有道理,投石机笨重而不灵,攻击大船是绰有余裕,对付我们由陵少操控的小木筏却是笨手笨脚,贴岸急驶可令投石机近者太近,远者过远。只应付几枝劲箭我们该可办到,就舍命陪君子吧!”木筏拐过急弯,转往较直的河道,两岸泥地高起,只见高处人影幢幢,投石机左右排列,更远处有六艘两桅斗舰一字排开,堵死去路,如此阵势,确有封河锁道之势。 寇仲色变道:“我们的如意算盘打不响哩!” 原来河道收窄,敌人把守处最窄只十丈,无论他们靠贴任何一边,仍在敌人投石机和劲箭射程之内。 话犹未了,前方大放光明,不但两岸各燃起以百计的火把,前方的六艘斗舰亦亮起灯火,照得前方半里长的一段河道明如白昼,纤毫毕露。 徐子陵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往前闯关,等若送死,当机立断道:“登岸!”手上还提着船桨。 三人同时跃离木筏,往左岸投去,尚未着地,以百计的劲箭铺天盖地的往他们射来,此着大出三人料外,那想得到在关口前敌人布有伏兵箭手。 徐子陵和寇仲使出看家本领,同时换转真气,分左右抓着跋锋寒,改下堕为急升,堪堪避过箭网,横空往布阵岸旁的箭手投去。 在空中三人一目了然的看清楚远近形势,也体会到李世民务要置他们于死地的决心。 在洛水两岸,除封锁河道的投石手和箭手外,各有一师由不同兵种组成的部队,列阵于锁关前的位置。向他们发箭的是其阵前数列的箭手,按着是持盾的斧手,最后方是骑兵,三个不同兵种各五百人,合共一千五百人。 在领军将领一声令下,来不及发第二轮箭的箭手收起长弓,拔出腿上佩刀,并往四外散开,任得三人自投罗网。 只是这师兵团,其实力足够杀死三人有余,何况只要缠住他们片刻,更多的敌人会由四方八面赶至,他们更无侥幸。 在这洛河北岸的平原区,树木被砍个清光,光秃秃一片,最接近的树林是地平尽处的黑影,至少在十里开外。事实上以洛阳为中心的方圆二十里范围内,所有树木均被清除,却不知是王世充一方还是李世民一方动的手脚,因为两方均有这么做的理由,只是在此除对他们却是大大不利,皆因无处可藏,除夜色外再无任何有利逃亡的条件。 更不妙是除眼前的部队和下游不远处的敌人外,远方一队队阵容完整,人数不一的骑兵队正朝他们的方向赶来,一旦陷入重围,老天爷也难打救他们。 眼看要投进敌人重围内,跋锋寒大喝一声,两掌下按,劲气重重硬撞地面,震得附近数名唐军东倒西歪,他却借反震之力,带得在左右扶他的真气已竭,新力未生的寇仲和徐子陵横移五丈,在敌人势力的边缘区安全着陆。 触地后三人散开少许形成三角阵,以跋锋寒一方作三角的尖锐,剑光闪闪,两敌尚未看清楚是甚么一回事,早被逼得连人带刀往两边抛跌。 徐子陵长丈半的船桨运劲一扫,从后方拥来的十来个拦截者若非震得兵器脱手,就是骨折肉裂的堕地受伤。 寇仲的井中月闪电劈出,刀无虚发,总有人应刀倒地。 倏忽间三人突破敌人实力单薄的外围,冲出重围外,敌人潮水般追在他们身后,前方原本负责封锁水道的唐军,弃下投石机往他们围杀过来。确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广阔的河原,再无可容身立命之地。 他们眼前面对的只是敌人兵力微不足道的部份,若让敌人主力赶至,明年今夜此刻肯定是他们的忌辰。 跋锋寒大喝道:“由那处来,回那处去。” 两人心领神会,同声答应。 就在两方敌人合拢把他们缠死前,三人腾身而起,大鸟般奋力横过近七丈的空间,越过以百计奋不顾身扑杀过来的敌人,投往岸边的方向,落地时刀、剑、桨齐出,劲气横空,人未到早压得敌人往四周狂跌,狂风扫落叶般在敌人丛中硬迫出空间。 足尖一点,三人二度腾空,跨越排在岸沿的投石机群,踏足岸沿。 没人控制更没人理会的木筏正打着转顺水往横排河上的六艘斗舰冲去,撞上岸旁石滩,再反弹往河心。 跋锋寒长笑道:“天未亡我们也!”双足生劲,弹离岸沿,往河心的木筏投去。 木筏此时离敌舰尚有百多丈的距离,未进入舰上投石机和箭手的射程。 寇仲和徐子陵不敢怠慢,追在跋锋寒身后,同往木筏扑下去。 三人先后降落木筏,徐子陵船桨打进筏后河水,爆起一球水花,木筏受控下笔直往敌舰群冲去,等若过了投石机和箭手那一关,只余下前方六艘斗舰。 右岸投石机响,箭矢嗤嗤,均迟一步,石弹落在筏尾后,激起漫空水花,惊险至极点。 寇仲大喝道:“火炬!” 他和跋锋寒同时一手张弓,另一手拔箭,以迅疾无伦的手法连续发箭,仿如表演箭术般嗤嗤发射,射的非是人而是船上插着的照明火炬。 众舰照明的火炬数以百计,均是插在船上各处座架,应箭纷纷断折,堕跌舰上,火油沾上甲板船舱,际此风高物燥之时,立即迅速蔓延,令舰上唐军狼狠至极点,不知该先救火还是反击。 徐子陵螺旋劲发,木筏速度不住增加,更以蛇形路线推进,敌人的投石箭矢纷纷落空。 “轰!”跋锋寒右脚挑起铁盾,便以卸劲挡格投来的石弹,寇仲则护在徐子陵前方,以射日弓挑开射来的箭矢,好让徐子陵全神操舟。 其中三艘敌舰船头陷进火海里,完全失去反击拦截的功能,居中的一艘火势更蔓延至桅帆,烧得辟辟啦啦,烈焰冲天而起。 百丈距离只是眨几下眼工夫,木筏以奔马的速度在烧得最厉害的两艘斗舰间穿过,此时三人才发觉舰与舰间是有铁索相连,且有三条之多,把六舰串连起来,缚往两岸种下的大树,使船能横瓦河道而不移位,挡着木筏去路。 跋锋寒和寇仲不约而同弹上半空,落下时四足使个千斤堕重踏筏尾,筏头应脚高高翘起,筏底擦过铁索,向上斜冲时,徐子陵运聚全身功力,螺旋劲发,水花激起达丈半之高,木筏像跨栏的马儿,凌空越过最高的铁索,投往敌舰后方水道,如脱笼之鸟,往洛水漆黑的另一端投去。 木筏插入河面,带着三人潜进水内去,转眼浮出水面,继续行程。 三人同声欢呼。回头瞥去,六艘连环船全陷进火海里。 木筏转过一处河弯,把火光远抛在后方,现在愈暗黑的环境,他们愈感安全。 想起适才的凶险,三人无不抹把冷汗。 寇仲哈哈笑道:“李小子的部署确教人大开眼界,不过终误打误撞的给我们过关。”跋锋寒微笑道:“若能就这样的直抵大河,明天我们可以游山玩水的心情去探访窦建德。”徐子陵仰首观天,一震道:“我们千算万算,仍是算漏一点,就是想我们死的不单止大唐军,还有我们的老朋友康鞘利。”寇仲和跋锋寒闻言往天上望夫,立即色变。 一个黑点在洛水六、七十丈的高空飞行盘旋,竟是头猎鹰。 寇仲苦笑道:“若我法眼无差,这该是康鞘利那头扁毛畜牲。唉!他娘的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追杀我们的将是李元吉,这小子上趟被我们戏弄于股掌上,在李渊跟前面目无光,所以今夜要挽回颜面。”徐子陵摇头道:“看其调度气势,主持大局的应是李世民本人,李元吉只是副手,且是倾尽全力,这段路绝不好走。”跋锋寒晒道:“我们的弃舟登舟、火烧河船,应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只要轮流全力催舟,纵使他们晓得我们位置,追及前我们早抵达黄河,有甚么好担心的?咦!”话犹未已,筏底传来难听之极、惊心动魄的磨损和割裂的尖锐异响,木筏似撞上水内某种锋利的硬物。 三人猝不及防下目瞪口呆,寇仲惊呼道:“是尖木阵,快走。”三人跃离木筏,看清楚十多丈的河面下插满削尖的长木时,木筏四分五裂,箭袋、盾牌随散开的木材断索沉下河底,坚实的木筏就此报销。 他们落往左岸,往西瞧去,洛阳变成一团巴掌般大小的光蒙,两队各千多人的骑士,正沿洛水两岸如飞奔至,离他们不到一里。 跋锋寒指着东北面五里许外起伏于丘峦处的密林,道:“那是我们的避难所。”说罢领先掠出,两人连忙跟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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