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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他第一句说的就是:‘熊姥姥的糖炒栗子’。我们再问他,熊姥姥是谁?为什么要害他?他又说了句:‘因为她每到了月圆之夜,就喜欢杀人’。”

  陆小凤长长吐出口气:“原来她不但是女屠户、桃花蜂、五毒娘子,还是熊姥姥!”

  金九龄道:“你认为绣花大盗也是她?”

  陆小凤道:“我本来也没有想到,但几件事凑在一起,就差不多可以证明她就是绣花大盗了!”

  “哪几件事?”

  “我一路追到麦记饼店那条街上,才被她溜了,现在我才知道她为什么要往那边逃。”

  “因为她在那条街上住过,对那条街的地势比你熟悉!”

  陆小凤道:“而且衣柜里那些衣服,也正和她的身材相合,听她的声音,年纪也不大,要扮成个漂亮后生,也绝不会被人看破!”

  但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些。

  陆小凤道:“她虽然扮成个老太婆,但脚上穿的却还是双红鞋子——鲜红的缎子鞋,上面据说还绣着只猫头鹰。”

  金九龄也长长吐出口气:“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总算已知道那绣花大盗是什么人了!”

  鲁少华道:“只可惜我们还是找不到她,而且根本没有线索去找!”

  陆小凤忽然道:“有。”

  “有线索?”

  “非但有,而且还不止一条!”陆小风接着道:“第一,我们已知道江轻霞是认得她的;第二,她既然在这里有个秘密的巢穴,在别的地方做案时,也一定会同样有的!”

  金九龄眼睛亮了:“不错,无论什么样的高手做案,都免不了有他自己独特的习惯,而且很难改变。”

  陆小凤道:“所以我想她在南海一定也有个巢!”

  南海就是华玉轩的所在地。

  鲁少华眼睛也亮了,道:“南海的班头孟伟,也是以前跟着金老总的兄弟,我现在就可叫他开始去找,等你们到了那里去,他说不定已经找到!”

  陆小凤道:“你现在就可以叫他找?”

  鲁少华点点头,道:“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保持着联络,而且用的是种最快的法子!”

  陆小凤道:“什么法子?”

  鲁少华道:“飞鸽传书。”

  金九龄道:“也许她就是准备将薛冰带到那里去的,我们若是尽快赶去,说不定就可以在那里抓住她!”

  鲁少华道:“我会叫孟伟在查访时特别小心,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金九龄道:“你现在就写这封信!”

  鲁少华道:“是。”

  他刚加快了脚步,金九龄忽然又道:“还有一件事!”鲁少华就停下,等着吩咐。

  金九龄微笑着,看着他,道:“你每个月要收蛇王兄弟他们多少例规银子?”

  鲁少华的脸有点红了,却还是不敢不说实话:“八百两,但也是由兄弟们大家分的!”

  金九龄沉下了脸,道:“你知不知道蛇王是陆小凤的朋友,知不知道陆小凤的朋友也就是金九龄的朋友。”

  鲁少华垂下头,道:“我知道,这份银子从今天起我就不再去收。”

  金九龄又笑了:“好,从今天起,这份银子由我补给你1”

  鲁少华看着他,目中露出感激之色,躬身一礼,什么话也不再说,转身而去。

  陆小凤忽然叹道:“我现在才知道别人为什么都说你是三百年来,六扇门中的第一高手了!”

  金九龄微笑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你不但会收买人心,还会出卖朋友!”

  金九龄笑得似已有点勉强:“我出卖过谁?”

  陆小凤道:“我。”他苦笑着,接着道:“若不是你把我拉下这淌浑水,我现在怎会有如此多麻烦?怎么会如此头疼?”

  金九龄道:“可是现在看来,你已经快把你的头疼送给别人了!”

  陆小凤道:“送给谁?”

  金九龄微笑着,缓缓道:“绣花大盗,公孙大娘。”

  陆小凤也笑了:“我们现在就去送给她?”

  金九龄道:“当然现在就去,别的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先放到一边再说。”

  陆小凤道:“但我却还有一件事放不下。”

  金九龄道:“什么事?”

  陆小凤道:“朋友。”

  金九龄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还要去找蛇王的,却不知他肯不肯交我这个朋友?”

  蛇王不肯。因为他已根本没法子再交朋友。死人怎么能交朋友?

  小楼没有声音,也没有灯光。院子里兄弟们都已派出去,只有四个人在守望,他们本已在奇怪,但却没有一个敢上去看。没有蛇王的吩咐,谁也不敢上楼去,但陆小凤当然是例外。

  “昨天晚上他就没有睡,也许现在已睡了。”门是虚掩着的,陆小凤推开门走进去,金九龄给了他个火折子。火折子刚燃起,又熄灭,落下。陆小凤的手已冰冷僵硬,连火折子都拿不住了。

  火光一闪间,他已看见蛇王一双凸出眼眶外的眼睛。他竟已被人活活的勒死在软榻上,被一条鲜红的缎带勒死的。公孙大娘短剑上系着的,正是这种缎带。

  陆小凤走过去拉起蛇王的手,身子突然开始颤抖。蛇王的手比他的更冷,已完全冰冷僵硬。屋子里一片黑暗。金九龄也没有再燃灯,他知道陆小凤一定不忍再见蛇王的脸。他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陆小凤。死一般的黑暗、死一般的静寂,一个人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真正感觉到“死”是件多么真实、多么可怕的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小凤突然道:“走,我们现在就走。”

  金九龄道:“嗯。”

  陆小凤道:“但我却不会再将头疼送给她了。”

  他忽又笑了笑,笑声中充满了一种无法描叙的悲痛和愤怒之意。

  幸好金九龄没有燃灯,陆小凤现在的表情,他一定也不忍看的。

  只听陆小凤一字字道:“我要让她的头永远不会再疼。”

  金九龄明白他的意思。一个人的头只有在被割下来以后,才永远不会再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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