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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请君入瓮(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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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但称呼变了,神情、语气,也变得异常温柔,但此时此刻,她竟说出这种无关紧要的话来,却又不免令人惊讶。 徐若愚不免又怔了一怔,讷讷道:“在下……咳咳……姑娘莫要客气。” 朱七七柔声道:“我从来不会客气,我说的都是真话,譬如说……譬如说今天,沈浪一个人要冲出去,只怕还不难,但……但……” 她话并没有说完,但徐若愚已明白了,他什么都明白了,朱七七突然对他如此客气,只因她已算定了他今日已必定要死在这里——对一个将死的人说话,谁都会比平常客气得多的。 朱七七道:“沈浪是个怎么样的人,你也该知道的。他若是不知道你那秘密,是决不会冲出去的,你……你……” 徐若愚惨然一笑,道:“姑娘不必说了,姑娘的意思,在下已知道,在下生死不足重,但那秘密总是该说出来的。” 朱七七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只要沈浪能知道这个秘密,只要沈浪能冲出去,我……我是死是活,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徐若愚仰天吐出了口气,突然沉声道:“沈兄,你听着,就在那日夜间,那荒祠之中……” 话犹未了,突听沈浪失声道:“不好。” 接着左公龙亦自大喝道:“好极,原来你还未及将秘密说出……” 突然长啸一声,啸声悠扬顿挫。 也就在这长啸声中,阵法突然改变,本自凝为一团的刀光,突然潮水般泼了开来,冲入沈浪与徐若愚两人之间。 沈浪跺一跺脚,身形冲天而起,似要与徐若愚会合,但他身影方起,弓弦骤响,长箭暴雨般飞出。 朱七七惊呼道:“呀!沈浪……” 只见沈浪长刀一圈,虽将箭雨拨开,但身子也不禁逼落下来,而这时长刀阵已化一为二。 已有十五柄长刀将徐若愚团团围住。 朱七七自刀光中冲到沈浪身旁,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浪怒道:“你还说……都是你。” 朱七七呆了呆,目中现出幽怨之色,颤声道:“都是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沈浪却不理她,挥动刀光,要待突围而出。 然而,这刀阵力量虽已因人数减少而大为削减,但剩下的十余柄长刀却不再攻击,而将攻击之力,全都移作防守之用——他们此刻攻击的目标,显然也已由沈浪移向徐若愚的身上。 十五柄长刀,正带着尖锐的风声,攻击着徐若愚,攻击着这掌中无剑,又受了伤的“神剑手”。 十五柄长刀,有条不紊,配合无间,每一刀都带着凶猛的杀机,每一刀都想立刻便将徐若愚劈成两半。 徐若愚闪避着,招架着,竟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在这生死存亡系于一线的危险关头,他懦弱的天性,又像剥了壳的鸡蛋般暴露了出来。 他喘着气,流着汗,突然间嘶声大呼道:“沈浪……沈兄,快来……小弟……小弟已招架不住了。” 但沈浪一时之间,却冲不出这守而不攻的刀阵,只要你身子冲过去,对方立刻闪开,但刀阵却仍是不乱。 十余柄长刀,仍然紧紧地围着他。 徐若愚呼声更是惨厉,似已声嘶力竭。 朱七七咬牙道:“你鬼叫什么,是生是死,好歹也该挺起胸膛一战!你这样的男人,简直连女人都不如……” 不错,她的确有徐若愚没有的烈性,只见她头发蓬乱,在刀光中左冲右突,委实早巳将生死置之度外。 徐若愚颤声道:“我……我不是怕死,只是那秘密……我……” 朱七七厉声道:“你若真的是男子汉,此刻就该拼命的打,好歹也等说出了那秘密再死,你这一辈子才算没有白活。” 徐若愚道:“但……我的手……我的手已不行了。” 朱七七怒道:“什么不行了,这是你自己在骗自己!你这懦夫,你根本胆已寒了,只想倚靠别人救你,你……你根本自己不敢动手。” 徐若愚身形犹在闪动,眼泪却已流下面颊,只因朱七七这番话,实已骂入了他心底深处。 朱七七大喝道:“鼓起勇气,动手,拼命动手。知道么……只要你有勇气拼命,这些人是万万杀不死你的。” 徐若愚流泪道:“不行……我已完了,我……我怕得很……沈浪,沈浪,救我……救我,我还不想死……” 朱七七恨声道:“懦夫,软骨头,这样的男人,难怪没有女人喜欢……我真不懂他这七大高手的名声是如何得来的。” 她却不知徐若愚武功委实不弱,只是天性中缺少了那股男子汉的豪气,在平时——在没有人可以威胁他的生命时,他那潇洒的剑法,潇洒的风度,不但掩饰了他的懦弱,也很容易地为他博来了声名……世人的眼光原本就多属短浅,这本就是不足令人奇异之事。 只是,一个人无论掩饰得多好,在面临一种重大的考验时,他的缺点,就会不可避免地暴露在别人眼前。 徐若愚此刻正是如此。 寒夜漫长,黎明前的时刻,最暗,也最冷。 突然,徐若愚一声惨呼,比刀风还尖厉,还刺耳。 沈浪失声道:“徐兄,怎么了?” 徐若愚颤声道:“我……” 话方出声,又是一声惨呼。 接着,是左公龙得意的大笑声。 寒风,刀光,惨呼,狂笑…… 黯黑的苍穹下,一片纷乱,鲜血已染红了雪地。 左公龙狂笑道:“行了么?” 刀光中有人应声道:“行了,五刀。” 左公龙大喝道:“叛徒已除,走。” 刀光一闪,纷纷退后,一排弩箭,射了过来,等沈浪挥刀拨开了箭雨,一群人已消失在黑暗中。 染血的雪地上,倒躺着蜷曲的徐若愚。 朱七七跺足道:“追……咱们追不追?” 沈浪却不答话,只是沉重地叹息一声,俯身抱起了徐若愚——他满面满身的鲜血,在黑暗中看来有如泼墨一般,黑漆漆的,令人战栗。 还有呼吸,满身浴血的徐若愚竟还有微弱的呼吸。 沈浪大喜,轻唤道:“徐兄,振作起来,振作起来。” 徐若愚身子一阵痉挛,眼帘却睁开一线,迷茫纷乱的目光,在沈浪面前打着转,仿佛正在努力辨认着跟前这人是谁。 沈浪道:“徐兄,是我……是沈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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