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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俞佩玉道:“嗯。”

  银花娘道:“带到哪里去了?”

  俞佩玉淡淡一笑,道“我也不知道……就算我知道,就算我告诉了你,你只怕也永远不能去找他了。”

  银花娘惨然变色道:“你……你想将我怎样?”

  俞佩玉俯首瞧着她,没有说话。

  银花娘道:“我伤了你的脸,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

  她不等旁人说话,又嘶声大呼道:“但我只不过伤了你一刀而已,别人却一刀又一刀地砍你,一次又一次地逼你,你为什么不恨她,只恨我。”

  她说的别人,自然就是林黛羽。

  俞佩玉黯然长叹一声,闽起了眼帘。

  银花娘瞧见他这神色,眼睛里又有了光,大声接道:“何况我伤害了你,就算我骂了你,那也不过是因为我爱你,爱极才会恨极,你……你难道从来没有想到过么?”

  俞佩玉终于缓缓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杀你。”

  他赧然一笑,接着道:“你说的不错,伤害过我的人,骂过我的人,的确太多了,我为什么只恨你一个?为什么只向你一个人报复?”

  银花娘眼睛更亮,道:“你不恨我?”

  俞佩玉道:“我不恨你,我也不准备伤你分毫。”

  他霍然张开眼睛,缓缓接着道:“我只不过准备将你送回唐家庄而已。”

  银花娘颜色又为之惨变,嘶声道:“你……你既然不恨我,为何还要这样对我,你自然知道我若回到唐家庄,还不是死路一条。”

  俞佩玉叹道:“我已经说过,你骗我、骂我,甚至杀了我都没关系,我都不会放在心上,但我却不能看你再去骗别的人,害别的人。”

  银花娘这才真的急了,嘶声道:“你这畜生,你才是骗子,你嘴里满口仁义道德,心里却比谁都阴险,你一心要杀我,却叫别人来动手。”

  她大叫道:“姓俞的,你若是个好样的,你若有种,就自己动手杀了我,我也佩服你,你若将我送回唐家庄,你就是畜生,猪狗不如的畜生。”

  俞佩玉静静望着她,既不动气,也不说话,银花娘遇见这样的男人,才真的一点法子也没有了。

  她竟真的急哭了起来。

  俞佩玉叹了口气,道:“你以前若能将别人看重些,莫要将别人都看成呆子,又怎会有今日……”

  突听一阵马蹄声传过来。

  静夜空山,这蹄声听来分外刺耳。

  蹄声还未到近前,俞佩玉已熄灭了桌上的灯火,点了银花娘的哑穴,也已将这小庙里的情况都瞧得清清楚楚。

  他绝不是因为胆子比别人小,只不过他久经忧患,吃过的苦头也太多,做事自然要比别人更加分外小心。

  蹄声很急,至少有三骑并驰而来,如此深夜,这些人为什么着急赶路?而且赶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俞佩玉本已有些怀疑,再听到蹄声竟似直奔这小庙而来的,他再不犹豫,抱起银花娘,掠上了横梁。

  若是换了别人,要躲最多也不过会躲到神龛里,或是躲到桌子下面去,但俞佩玉却发现这小庙虽然荒僻,但神龛里、神案下,却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什么积尘,这种小事别人也绝不会发现,就算发现了,也不会放在心上,但俞佩玉经历过的凶险苦难却比别人至少多十倍。

  他的反应也至少比别人快了十倍。

  奔马竟果然在这小庙外骤然停下。

  只听一人沉声道:“是这里么?”

  另一人道:“就是这里,两位请随我来。”

  黑暗中,俞佩玉瞧见三个人前后走了进来,也瞧不清他们的模样,只觉得当先一个颀长的人影,竟似对这地方熟悉得很。

  他正觉得奇怪,这人已燃起了桌上的油灯,灯光起,俞佩玉看清这三人的脸,惊讶得几乎从梁上跌下来。

  ※          ※          ※

  那颀长的人影,是个锦衣华服的少年,腰下斜佩着只五色斑斓的皮囊,竟是唐家的独门标志。

  后面跟着的两个人,一人锦衣高冠,腰系一柄满缀碧玉的长剑,头发虽已花白,却仍风神俊朗,全无老态。

  另一人面容严肃,步履沉重,气概亦自不凡——这两人赫然竟是“菱花神剑”林瘦鹃与太湖金龙王。

  太湖王和林瘦鹃竟会和唐家的子弟并驰而来,而且不到唐家庄去,却来到这种荒僻的地方。

  他们这又是在想干什么?

  俞佩玉既惊讶,又奇怪,更难受。

  令他难受的是,这林瘦鹃和太湖王,无论神情面貌,实在都和真的完全一样,这秘谋看来实在难以揭破。

  只见太湖王目光闪电般一转,捋须微笑道:“无双老人怎地会将我等约到如此荒僻简陋的地方来相见?若不是唐公子亲来,我等倒当真难免要怀疑无双老人的诚意了。”

  锦衣少年赔笑道:“家父为了要避人耳目,自然不能不分外小心,除了晚辈外,连本门弟子都绝不知道此事,两位前辈的意思,不是也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么。”

  太湖王哈哈笑道:“不错,这本是你我私下的交易。”

  俞佩玉更吃惊了。

  这少年看来竟是唐无双的长子唐珏,林瘦鹃和太湖王竟是唐无双约来的,他们究竟要做什么样的交易?

  这交易为何要如此秘密?

  过了半晌,又听太湖王道:“令尊约的时候,是否就在今夜?”

  唐珏笑道:“如此大事,晚辈怎会记错。”

  林瘦鹃忽然道:“但是,据闻那厮不但武功甚高,而且极为狡猾,不知令尊是真的有把握将他捉到么?”

  唐珏微笑道:“那厮纵然狡猾,但对家父却绝无提防之心,而且家父已将他诱至本地警戒最为森严之地,他就算没有受伤,也休想能逃得出。”

  林瘦鹃微微一笑道:“姜是老的辣,无双老人的手段,我等早已佩服得很。”

  太湖王沉声道:“但公子却要知道,盟主对那厮,也并非有什么恶意,他只不过怕那厮假借他去世公子的名声,在外为非作歹,所以不得不将他找去……”

  唐珏赔笑道:“这个晚辈自然是懂得。”

  太湖王也笑了笑,道:“令尊为盟主办好了此事,盟主自然不会忘了他的好处,但盟主此刻身系天下武林安危,一举一动,俱难免要被天下人注目,他生怕会有不肖之徒,乘此闲言闲语,所以才要将此事守密。”

  唐珏道:“前辈只管放心,此事晚辈绝不会吐露一字。”

  俞佩玉听到这里,手足俱已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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