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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八


  “我觉得这地方有点阴森森的,像是有鬼,他们莫要被鬼抓去了才好。”

  他在笑,笑的声音却跟哭差不多。

  “小王胆子最小,只怕是溜去喝酒壮胆——”

  这句话还没有讲完,突然觉得有只冰冷潮湿的手在后面扯住了他的衣领,衣领上的一粒扣子已嵌入他喉头下的肌肉里,勒得他连气都透不过来。

  再看他的同伴,一张脸已完全扭曲,正张大了嘴,伸出了舌头,拼命地想呼喊,却喊不出。

  “是不是律香川派你们来的?”

  声音也在他们背后,比那只手更冷。

  两个人拼命地点头。

  “除了你们之外,这里还有没有别的人?”

  两个人同时摇头。

  然后,两个人的头突然重重地撞在一起。

  孟星魂慢慢地放开手,看着他们像两滩泥似地瘫在了地上。

  以杀止杀。

  杀人只不过是一种手段,只要目的正确,就不能算是罪恶!

  孟星魂虽然明知这道理,但心情还是很难保持平静。

  没有人比他更厌恶杀人,没有人比他更痛恨暴力。

  怎奈他别无选择的余地。

  他抬起头,没有往地上再看第二眼。

  星光已暗淡。

  在朦胧的星光下看来,世上好像根本就完全没有丑恶的事。

  他提起两个人的尸身,藏起。

  飞鹏堡在北方。

  北方有颗大星永恒不变,他找出了这一颗最亮的星。

  可是他能不能到得了飞鹏堡呢!

  凌晨。

  菊花在熹微的晨光下垂着头,似已憔悴。

  花也像女人一样,只有在一双充满爱心的手下,才会开得美丽。

  孟星魂以最快的速度从老伯的花园外掠过去。

  他甚至没有往花园里去看一眼。

  现在已是初六的清晨,他剩下的时候,已不多了。

  幸好花园里也没有人看见他,此刻还太早,人们的活动还没有开始,但天已经亮了,夜行人的活动该已停止。

  无论警戒多严密的地方,现在却正是防守最薄弱的时候,因为夜间巡逻守望的人已经疲倦,该来换班的人却还没有完全清醒。

  孟星魂就想把握住这机会冲过去。

  他当然可以绕过这里,但这里却是最近的一条路,为了争取时间,他只有冒险。

  在这种情况下,时间甚至比鲜血还珍贵。

  前面的密林中,乳白色的晨雾,正像轻烟般散发开。

  他忽然听到一阵比雾更凄迷的箫声。

  箫声凄迷悱恻,缠绵入骨,就好像怨妇的低诉,充满了诉不尽的愁苦寂寞。

  孟星魂突然停下脚步。

  然后他立刻就看到一个人从树林里,从迷雾中,慢慢地走出来。

  一个颀长的年轻人,一身雪白的衣服。

  箫却是漆黑的,黑得发光。

  迷雾轻烟般自他脚底散开,他的人在雾里,心也似在雾里。

  他本身就仿佛是雾的精灵。

  孟星魂停下来,凝视着他,目中带着几分惊讶,却又似带着几分欣喜。

  因为这人是他的朋友,手足般的朋友。

  他虽然已有很久没有看见他,但昔日的感情却常在心底。

  那种同患难、共饥寒,在严冬蜷伏在一堆稻草里,互相取暖的感情,本就是任何人都难以忘怀的。

  “石群,石群……”

  每当他想起这名字,心里就会觉得很温暖。

  有一段时间,他对石群的感情甚至比对叶翔更深厚。

  因为叶翔是他们的大哥,永远都比他们坚强能干,永远都在照顾着他们。

  但石群却是个很敏感、很脆弱的人。许多年艰苦的生活,许多次危险的磨炼,虽已使他的外表变得和叶翔同样坚强冷酷,但他的本质却还是没有变。

  看到春逝花残、燕去楼空,他也会惆怅叹息、终日不欢。

  他热爱优美的音乐,远胜于他之喜爱精妙的武功。

  所以孟星魂始终认为他应该做一个诗人,绝不该做一个杀人的刺客。

  凄迷的箫声忽然转为清越,在最高亢处戛然而止,留下了无穷令人回味的韵致。

  石群这时才抬起头,看着孟星魂。

  他的眼睛看来还是那么萧索,那么忧郁。

  经过三年的远征后,他心情非但没有开朗,忧郁反而更深。

  孟星魂终于笑了笑,道:“你回来了?”

  石群点点头。

  孟星魂道:“滇边的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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