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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英雄何价(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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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任风萍冷冷接口道:“武功阵法,亦正与花朵树木一样,世上无论任何一种武功,任何一种阵法,若没有鲜血的灌溉,焉能成熟滋长?我手下弟兄虽死一人,但他的鲜血,却将这‘天风银雨阵’灌溉得更为成熟了,这自然是可喜之事,在下为何不笑?” 这虽是一番荒谬,但也无不是至理的言论,只听得南宫平既是愤怒,又觉悲哀,悲哀的是他突然想起自身所习的武功,亦是前人以鲜血灌溉而成,他不禁暗中感叹唏嘘,只觉这任风萍的言语,当真有着刀剑般锋利,每每一言便能刺人别人的心底。 “万里流香”任风萍目光闪动,微微一笑,沉声道:“我任风萍此次入关,并无与关中武林人士结怨之意,是以这‘天风银雨阵’只是备而不用而已——” 他语声顿处,突地长叹一声,接道:“西安城里,千百武林豪士围剿于你,甚至你的同门兄弟俱都对你不谅,只有我任风萍不惜犯下众怒——唉!你切莫教我违了本意,反将你伤在阵下!” 南宫平叹息一声,梅吟雪冷笑接口道:“你威吓不成,莫非又要来软求么?” 任风萍面色一沉,厉声道:“三位若不听我良言相劝,那么任某只有让三位看看这‘天风银雨阵’的真正威力了。” 话落,他正待离地而起,梅吟雪轻叱一声:“慢走!”纤腰微拧,窈窕的身形.突地飘飘飞起。 任风萍暗道一惊:“好轻功!”梅吟雪已飘落在他面前,任风萍哈哈笑道:“你当我身在阵中,‘天风银雨阵’便无从施展威力么?” 梅吟雪道:“不错!”她轻轻一笑,口中又道:“我就想留着你在这里!”纤掌微扬,轻轻一掌拍去,却拍向任风萍肩头的“肩井”大穴! 任风萍眼帘微垂,不敢去看她面上的笑容,脚步一转,左掌横扫她胁下,冷冷道:“恕不奉陪了!”右足微顿,身形骤起。 梅吟雪娇笑道:“你就是走不得。”右臂一扬,长袖飞起,突地有如蛇蟒一般,缠住任风萍右足的足踝! 任风萍心头一震,双掌立沉,右足向上提起,左掌横切梅吟雪的衣袖。 梅吟雪手腕一抖,衣袖重落,娇笑着道:“你还是下来吧!” 语声未了,任风萍果已落在地上,双掌护胸,凝注着梅吟雪,方才她轻描淡写施出的那一招“流云飞袖”,看来虽然平平无奇,但运力之巧,行气之稳.实在妙到毫巅,便是“武当派”当今的掌门“停心道长”也未见有这般功力。 南宫平功;是暗暗吃惊,直到此刻,他方始见到梅吟雪的真实武功,竟比他心中所想的高深得多,而且她举手投足之间,还似乎不知含蕴着多少神力,只是未遇对手施展而已。 他不禁既是惊奇,又是钦佩,这十年之间,她僵卧在一具窄小黯黑的棺木里,本应是一段令人窒息、令人疯狂的岁月,然而这奇异的女子,却不但恢复了她被毁的功力——这原是多么艰苦的工作——悟得了内家功夫中,最难的驻颜之术,而且功力招式之间,竟似比她原有的武功还进步了些,他实在想不透她所凭藉的是一种何等高妙奇奥的武功秘术,而造成了这武林中百年未有的奇迹? 这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狄扬已自他身边缓缓坐起。 任风萍冷笑一声,缓缓道:“你们是要降抑或是要战,最好快些决定。” 梅吟雪道:“我偏要多拖一些时候!难道不行么?” 任风萍冷冷道:“那么你们只好快些准备这位姓狄的后事了!” 南宫平心头一凛,失声道:“你说什么?” 任风萍两目望天,缓缓道:“银锤之上,附有巨毒,见血之后,无药可救——”他霍然垂下目光,注定南宫平,接口道:“你若想救你的朋友,还是快些作个决定的好!”他暗惊于梅吟雪的武功,终于施出这个杀手锏来。 南官平面色大变,转目望去,只见狄扬面容僵木,果然已失了常态。 梅吟雪秋波四转,冷冷道:“危言耸听,却也吓不倒我!” 任风萍冷冷笑道:“只怕你心里已知道我并非危言耸听吧!” 他似乎漫不经心地望了望南宫平面上的神色,接口道:“你虽然是心冷血冷,将朋友的生死之事,全不放在心中,但是——”他突地大喝道:“南宫平,难道你也是这样的人么?” 南宫平心念转动,只觉狄扬被自己握着的手掌,已变得炙热有如烙铁,向前凝注的眼神,也变得散乱而无光。 梅吟雪轻叱一声,道:“我若将你擒住,还怕你不献出解药么?” 任风萍冷冷笑道:“解药并未在我身边,何况——嘿嘿!你自问真能擒得住我?” 梅吟雪柳眉微扬,突也仰天冷笑了起来:“可笑呀可笑!”她冷笑着道:“我只当‘万里流香’任风萍是什么厉害角色,原来也不过如此!” 任风萍以手抚颔,故作未曾听见,梅吟雪冷笑又道:“以这种方法来使人入伙,岂非蠢到极点。别人纵使从了,入伙后难道就不能出卖你的机密?难道不能反叛?那时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话犹未了,只听任风萍哈哈笑道:“这个不劳姑娘费心,任某若没有降龙伏虎的本领,怎敢在月黑风高之时上山!” 梅吟雪暗道一声:“罢了!”知道攻心之战,至此已然结束。 他两人俱是强者,在这一回合之中,谁也没有为对方言语所动,要知此时此刻,彼此双方,心中俱有畏惧,是以彼此心中,谁都不愿再启战端,只望能以言语打动对方,不战而胜。 晚风吹拂,梅吟雪心中主意已定,面上便又巧笑嫣然,方待出其不意,将任风萍点住穴道,一击不成,便立刻全身而退,乘那阵式未及发动之际,与南宫平冲出重围。 哪知,静寂中突听一声鸦呜,划空而来,星空下,一团黑影,疾飞而至,来势之疾,有如鹰隼,哪里像是一只乌鸦! 梅吟雪心头微惊,只见这只钢喙铁羽的乌鸦,疾地扑向任风萍的面门,似乎要去啄他的眼珠。 任风萍心头亦自一惊,脚下移动,刷地一掌,疾拍而出! 这一掌去势迅速,那乌鸦又是前飞之势,衡情度理,实无可能避开这一掌,哪知刹那间它竟又一声长鸣,闪电般倒飞而去,去势之急,竟比来势还要惊人,霎眼间便已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半声鸦鸣,尚在星空下荡漾。 任风萍一掌扫出,乌鸦已自去远,他呆呆地木立当地,扬起的手掌,几乎放不下来,世上灵禽异兽虽多,但一只乌鸦,竞能倒退飞行,却实是自古至今,从来未有的奇闻异事!“难道此鸟虽有乌鸦之形,却非乌鸦,而是一种人间罕睹的奇禽异鸟么?” 他心中不禁暗自猜疑,那边梅吟雪与南宫平亦是满心奇怪,要知鸟翼兜风,仅能前飞,此乃人尽皆知之事,是以这倒飞之鸦,才能在此刻这剑拔弩张的情况下,转开他三人的注意之力。 错愕之间,只听一阵极为奇异的喝声:“让开,让开!”自远而近,接着四下手持锤链的黑衣大汉一阵骚动,竟乱了阵脚,纷纷走避,让开一条通路。 “万里流香”任风萍双眉一皱,低叱道:“不战而乱,罪无可赦,难道你们忘了么!” 叱声未了,突地一个白发蓝袍的枯瘦道人,他须发皆白,蓝袍及膝,形容枯瘦,但神情却极矍铄,步履之间,更有威仪,左掌平举当胸,掌中竟托着一只乌鸦,大步而来,任风萍凝目望去,突地发现那一声声粗嗄奇异的呼声,竟是出自他掌中的乌鸦口中发出,心头不觉一凛,冷汗涔涔而落,乌鸦倒飞,已是奇闻,乌鸦能言,更是惊人,任风萍虽然纵横江湖,阅历极丰,心计更深,但此刻却也不禁失了常态。 梅吟雪秋波一转,亦是花容失色,这道人面带微笑,乌鸦却是嘴喙启合,突又喊道:“月不黑,风不高,怎地这西安城四下,俱在杀人放火,你们难道要造反了么?” 声音虽粗嗄,但字句却极是清晰,梅吟雪双腿一软,几乎要惊呼出声来。 只有南宫平目光闪动,面上并无十分惊异之色,他见了这白发道人,心中一动,便想起一个人来,方自脱口呼道:“你……”哪知这道人的眼神却已向他扫来,与他打了个眼色,他满腹疑团,顿住语声,望着这道人发起愣来。 “万里流香”任风萍强抑着心中的惊恐,长身一揖,道:“道长世外高人,来此不知有何见教?” 那白发道人哈哈一笑,那乌鸦却又喊道:“你怎地只向他行礼,难道没有看到我么?” 任风萍愣了一愣,要向一只乌鸦行礼,实是荒唐已极。 白发道人哈哈笑道:“我这鸟友生性高傲,而且辈份极高,你即使向他行个礼,又有什么关系?”他语声高亢,声如洪钟,举止之间,更是以前辈自居。 任风萍呆了半晌,满心不愿地微一抱拳,他此刻已被这白发道人的神情,以及这神奇乌鸦的灵异震慑,竟然一切惟命是从。 南宫平目中突地泛起一阵笑意,仿佛觉得此事甚是可笑,梅吟雪心中暗暗奇怪,她深知南宫平的为人,知道他绝不会对一个武林前辈如此讪笑,不禁也对此事起了疑惑,但这只乌鸦的灵异之处却是有目共睹之事,她虽然冰雪聪明,却也猜不透此中的道理。 只见白发道人颔首笑道:“好好,孺子有礼,也不枉我走这一趟。”他语声一顿,望着任风萍正色道:“我无意行过此间,见到这里竟有凶气血光直冲霄汉,我不忍英雄遭劫,是以特地绕道来此。” 任风萍茫然望着他,讷讷道:“前辈之言,在下有些听不大懂。” 白发道人长叹一声,道:“你可知道你晦气已透华盖,妄动刀兵,必遭横祸,你纵与这两人有着深仇大恨,今日也该乘早脱身。”他望也不望南宫平与梅吟雪一眼,似乎对他两人甚是厌恶,沉声接口道:“他两人若是定要与你动手,我念在你谦恭有礼的份上,替你抵挡便是。” 他说得慎重非常,似乎此刻身居劣势之中的不是南宫平与梅吟雪,而是这“万里流香”任风萍。 任风萍面色微变,愕了半晌,讷讷道:“但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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