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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金龙密令(5)


  这一掌时间部位俱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哪知高髻道人双掌紧抓棺沿,身躯竟腾空而起,右足回收,左足又自闪电般踢出!

  南宫平掌势一转,抓向他左足,心头却不禁大骇,这高髻道人如此做法,显见得竟是要与自己同归于尽。

  只见他左足回收,右足又自踢出,他身躯凌空,双足自然运用自如,但他全身力量,俱都附在那具棺木之上,南宫平若被他踢下深渊,他自己也要随之落下!

  这一切发生,当真俱都在刹那之间,南宫平右掌独自支着长剑,左掌正反挥出。

  在这刹那之间,虽已架开那高髻道人连环三腿,但右腕渐觉脱力,棺木已将压下,左掌也已挡不住对方快如闪电的腿势!

  此刻他若是奋力抛却掌中之剑,后掠身形,还能保全性命,但在这生死已系于一线的刹那间,又记起师傅遗言:“……余已决意将数十年来,寸步未离之‘叶上秋露’,以及护守神棺之责,交付平儿,直到棺毁人亡……棺毁人亡……”

  他不禁暗驭一声,再也想不出这具神棺倒底有何异处,值得以身相殉,但是他宁愿身死,也不愿违背师傅的遗命,也不愿尝受失败的屈辱!

  “棺毁人亡……同归于尽……”他再次暗叹一声,喃喃自语:“如此值得么……”剑尖一送,左掌箕张,方待不再拦架那高髻道人的腿势,劈胸向之抓去,他此刻但觉心中热血上涌,早巳将生死置之度外!而古往今来,许多抛头颅、洒热血的千秋伟业,也俱都在此种心情下发生!

  高髻道人面色一变,突地纵声狂笑起来,狂笑着道:“好好,且让你我三人,一齐同归于尽!”南宫平心头一震,脱口道:“三人!”硬生生顿住手掌,再次诧声喝道:“哪里来的三人?”

  他虽已大起疑云,一心想能住手问出此中究竟,但此刻情势,却已势成骑虎,欲罢不能,高髻道人冷喝一声:“这里便是三人!”双足齐出,齐地向南宫平当胸踢去!

  南宫平眼帘微合,暗道一声:“罢了!”方待撤手抛剑弃棺,与这几近疯狂,不惜以自己性命来毁一具棺木的高髻道人同归于尽!

  哪知——一个近乎奇迹般的变化,却突地在这一瞬间发生——“罢了”两字,方自他心头闪过,他掌中长剑,竟突地一轻,原本重逾千钧的紫檀棺木,此刻竟变得轻如鸿毛。

  棺木一轻,情况立刻大变,高髻道人只觉棺中似有一种奇妙力道,将他臂上真力引去,他虽全身功力注于双臂,此刻亦突地觉得棺木的依附之力全失,下身何从使力?双腿方自踢将出去,全身重心已自下坠,变起突然,他根本无法思索判断,但觉心头一惊,双掌齐撤,提气纵身,曲腿弯肘,身形一缩,后退三尺!

  南宫平亦觉心头一惊,撤剑收掌,拧身错步,后掠三尺!

  两人一齐后退,对面而立,高髻道人双拳紧握,面容铁青,双目之中瞳仁瞬也不瞬,眼白竟已红如焰火,望着那具紫檀棺木,双腿膝盖,都在不住颤抖!

  南宫平右掌握剑,左掌捏拳,满面惊诧之容,满心惊诧之意,亦在瞬也不瞬地望着那具神奇的紫檀棺木!

  只见这具神秘而奇怪的紫檀棺木,在两人身形齐地撤退以后,竟还在空中停了一停,然后开始缓缓下降,仿佛有着一个隐身之人,在下面托着似的,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这般沉重的紫檀棺木,落地时几乎没有一丝声音!

  南宫平凝目望处,只觉一阵寒意,自脚底升起,立刻遍布全身,他出身世家,又得明师,所见所闻,自不在少,却从未见过今日这般异事,若非光天化日,他真疑此身已入梦境!

  高髻碧袍道人,面上虽无诧异之容,却充满惊惧之色,目光炯炯,仍在凝注着那具表面看来一无异状的紫檀棺木,山风怒号,他衣袂的飞舞,虽然掩饰了他双腿膝盖的剧急颤抖,却掩饰不住他失血的面色与颤抖的嘴唇!

  南宫平木立当地,暗中吸了一口真气,方待举步朝这紫檀棺木行去,突听那高髻道人一声干笑,断续着道:“好……好,你果真……没有……死!”笑声凄厉难闻,语声中却充满了惊怖、惶恐,以及欣慰、庆幸之意!这几种绝不相同的情感,竟会同时混杂在一句话里,使得这句原来并无什么特别奇怪之处的话,也充满了神秘恐怖之意!

  语声方落,南宫平心头一震,目光转处,只见高髻道人突地一纵身形,高举双掌,向那又自恢复平凡的紫檀棺木扑去!

  南宫平又是一惊,来不及再加思索,口中轻叱一声:“你干什么?”长剑一挥,迎面扑去,但见剑花错落,满天飞舞!

  他毕竟年轻力壮,体力恢复甚速,大大地弥补了功力之不足,此刻这一剑挥将出来,正是他一身武功之精萃,高髻道人但觉一阵寒意贬人肌骨,一片碧光,飞舞而来,一眼看去,竟没有半分破绽空隙。

  此刻那高髻道人身形已扑到棺前,双掌已触及棺盖,但他若不及时撤掌后退,立时便有杀身之祸,南宫平沉声低叱一声:“退下!”高髻道人果然仰身回掌,后退七尺,南宫平脚尖轻点,掠过棺木,挡在他身前,长剑当胸横持.高髻道人双臂一伸,长袖垂落,目光一如南宫平掌中的长剑,森寒而碧绿。

  两人目光相对,身形木立,南宫平只觉自己的双腿腿肚,正已触及了那具平凡而又神奇的紫檀棺木,他不禁自内心泛出一种痉挛和悚栗,正如他幼时手掌触及冰凉而丑恶的蜥蜴时的感觉一样!

  但是他身形却仍不敢移动半步,只听高髻道人突地长叹一声,缓缓道:“我与你有何冤仇,你要如此对待于我!”此时此刻,他竟会发出一声如此沉重的叹息,当真使南宫平大感意外。

  他愕了一愕,不知这声长叹是埋怨,抑或是恳求,沉吟半晌,方自缓缓道:“我与你素不相识,有何冤仇?”

  高髻道人道:“你与我既无冤仇,为何要这般拦阻于我!”

  南宫平剑眉微轩,却听高髻道人又道:“你只要将这具紫檀棺木交付于我,从此你便是我最大的恩人,我有生之日,必定会设法报你的大恩大德!”

  南宫平目光一瞬,望了他半晌,突地冷笑一声,缓缓道:“你是否强抢不得,便来软求?”

  高髻道人胸膛一挺,厉声道:“我生平从不求人!”

  南宫平道:“你既便求我,我也不能让你走近这具棺木一步!”

  高髻道人又自长叹一声,缓缓道:“何苦……何苦……”突地身形一弓,自地面弹起,右掌下削,左掌横切,双腿连环踢出,一招四式,同时向南宫平头顶、咽喉、膝弯、下腹四处要害击去!

  南宫平哂然一笑,双足不动,右掌轻挥,掌中长剑,自上而下,轻轻挥动一遍,便有如自平地涌起一道光墙,这一招看来亦是平平淡淡,其实却是寓攻于守、天衣无缝的无上妙着!

  要知“不死神龙”龙布诗一生大小争战,出生人死,功力好且不说,单论交手经验,已是天下武林之冠,晚来稍自收敛,隐于“止郊山庄”,却将半生交手的经验,与一生所见所闻所习的武功,淬练成一套看似招招平凡,其实却着着精妙的剑法,因为根据着那丰富的经验,他深知花巧的剑法,虽是眩目,但若真遇上绝顶高手,却大是不切实用!是以他所创之剑法,外表看来甚是平凡,出手看来也极轻易,让对方先就自己松懈自己的戒心,等发觉时每每已嫌太迟!

  南宫平看来虽无防备,其实却早存戒心,知道这高髻道人软求不成,必定又要强抢,是以他早已在剑上满注真力,此刻一剑挥出,便将高髻道人那般凌厉地一招四式全都挡住!

  高髻道人单足点地,后退,复进,南宫平剑势稍衰,他双掌又复攻出,左掌直击南宫平胸侧“将台”,右掌斜斜一划,突地自左侧抢出,闪电般扣向南宫平脉门,南宫平手腕一抖,剑尖斜挑,连点他双臂胁下,两处大穴,高髻道人拧身退步,再度退了七尺,木立半晌,突又长叹道:“好剑!好剑法!”

  南宫平缓缓垂下剑尖,道:“剑若不好,也是一样!”

  高髻道人冷笑一声,道:“剑若不好,我已捏断你的剑身,击穿你的前胸!”

  南宫平面色木然,道:“剑若不好,方才我一剑点你胁下两处穴时,你右掌虽可乘势捏住我的剑身,但你又焉知我没有厉害的后招?”

  高髻道人冷笑道:“你不妨试上一试!”

  南宫平面上仍无任何表情,既不动怒,亦不激愤,缓缓道:“我此刻若是与你交手比试,莫说不该用如此好剑,根本就不该以兵刃与你空手过招。”他语声微顿,冷笑一声,又道:“但此刻我只是遵师命,护此棺木,你如再苦苦纠缠,我甚至连暗器都会使出!”

  高髻道人冷笑声顿,双眉立皱,眉峰间聚起一阵失望之色,他强抢、软求、激将之计,都已使出,却仍无法打动对面这少年铁石般的心肠!

  他无法想出自己该用什么方法来打动这有着钢铁般意志、玉石般坚强的少年,他也自知自己此刻的功力,亦不足战胜对方,一时之间,他只觉一种由失望引起的难言恐惧,已将渐渐将他埋葬。

  南宫平目光如炬,亦在明锐地打量着对方,他不但看到这道人宽广的颧骨,如鹰的双睛,他甚至也看出这道人内心的颤抖。

  只听高髻道人突地正色道:“你师傅令你拼死护此棺木,你可知道为了什么?”

  南宫平道:“不知!”

  高髻道人道:“值得么?”

  南宫平道:“不知!”

  高髻道人目中重现希望的光芒,道:“你既连原因都不知道,就不惜拼却性命,自然是不值得!”

  南宫平冷冷瞧了他一眼,缓缓道:“挑拨也没有用!”

  高髻道人道:“你如此与我站着,我功力已在一分分恢复,等我功力完全恢复时,你便不是我的对手,那么你便真的要白送一条性命了。”

  南宫平哂然一笑,道:“真的么?”

  高髻道人正色道:“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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