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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往事如烟(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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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鸡”向一啼一双眼睛,更是瞬也不瞬地望着门外,刹那之间,只听远处鸡鸣之声,一声连着一声,不绝于耳地叫了起来。但未过片刻,这些此起彼落的鸡鸣声,又复寂然。 大家此时更是奇怪,始终未作任何表示的“北斗七煞”之首莫南,此刻双眉微皱,右手紧握着腰间的剑柄,沉声道: “这位‘神手’战飞,行事真是令人莫测高深,好生生的——” 哪知话犹未了,那“神手”战飞的笑声,却又在门外响起,吴鸣世抬头一望,只见他右手仍自摇着折扇,左手却提着一条长索,索上竟捆着百十只鸡,长长地拖了下去,一路拖在身后,一只连着一只,但却俱都无声无息,想必都已死了。 这“神手”战飞一脚跨人大厅,目光凛然四扫,哈哈笑道: “你我畅谈甚欢,这些鸡却叫得讨厌,老夫一气之下,就将它提来杀了——”他笑声突敛,冷哼一声,又道: “若还有谁敢打断老夫的清谈,哼——”左手一抬,将那条长索上捆着的一连串死鸡,都带了进来,冷笑又道:“这些鸡就是榜样。” 吴鸣世心中暗笑,知道这“神手”战飞此刻正是指桑骂槐,他口口声声骂的是鸡,其实骂的却是“金鸡”。 那向一啼亦非呆子,此刻腹中亦是雪亮,大怒之下,面容骤变,方待反唇相骂,目光转处,却见那百十只死鸡,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身上半点伤痕都没有,但鸡头却全都扁了,显见这是被“神手”战飞的手法所伤,不禁暗叹一声。心想此处本是荒郊,四下并无人家,而这战飞竟能在片刻之内,将这些显见不在近处,而且绝非一家所养的鸡,只只杀死。这种身手之惊人,确非自己能及,又想到三两个月前,自己和“七巧追魂”以及莫氏双煞联手对付他,那五煞莫北尚且施展出“北斗七煞”仗以成名,武林中最为霸道的暗器“北斗七星针”来,却也未占上风,自己若是一人惹恼了他,岂非要吃眼前之亏。 这“金鸡”向一啼虽然性情暴躁刚强,但亦久走江湖,正是眼里不揉沙子的光棍,眼前亏是万万不肯吃的,一念至此,肚内暗骂几声,却将口中的话,忍了回去,倒退一步,抬头望着屋顶,也学着裴珏的样子,像是变得既聋又哑了。 “神手”战飞冷笑一声,睥睨四顾,又道: “既然无人反对,此事理成定局,我战飞此刻就先参见未来江南绿林道的总瓢把子‘裴珏’裴大先生了。” 这“神手”战飞语声一落,右手一招,将手中的折扇,插在领口之后,长袖微抖,竟又深深向裴珏当头一揖。 哪知裴珏此刻心中正是思潮翻涌,想到自己一生之中的情、仇、恩、怨,想到那骄纵但又温柔,温柔却又刁蛮的檀文棋,又想到她的父亲“龙形八掌”檀明,心中忖道: “我爹娘全死,孤苦伶仃,檀大叔将我收留了,我本该好好报他恩才是,但不知怎地,我却又为什么对他心中总有些难言的恶感,唉——不论如何,这次我偷跑出来,总是有负于他。” 又想到那天真可爱的袁泸珍:“我在这世上本是寂寞得很,只有珍珍给我那么多安慰,但是我走了,却连她也没有告诉一声,唉——她不知道要多么伤心了!” 于是,他开始想起孙锦平: “她对我也是那么好,常常帮我做事,也没有因为我是个残废的无用之人而看不起我,还有孙老爹,他也对我很好,唉——我却没有报答他们,反而害他们因为那两本书而死在别人手上。” 这受尽欺凌,尝遍炎凉的少年,此刻却一心一意地回忆着人家对他的好处,一心一意地责备着自己,以为自己负了人家。 一时之间,他像是又回到飞龙镖局的后院里,檀文琪温暖而娇小的身躯,此刻仿佛又在他怀中,他仿佛又看到这少女被她爹爹带走时,回头望着自己幽怨的一瞥,又仿佛回到那条长长的,铺着碎石子的路上,秋风瑟瑟,落叶满天,他正牵着袁泸珍的小手,一面天真地笑着,一面却又说些忧伤的事。 是以他对那“神手”战飞的一揖,根本没有看到,战飞抬头一望,亦自看到他面上这种如痴如醉的神情,不觉怔了一怔,但随即大笑起来,回过头去向那“七巧追魂”及莫氏兄弟道:“你们怎地不来参见?” 却听那“七巧追魂”干咳一声,冷冷道: “此事固然已成定局,但战兄你却忘了一事。” 神手“战飞”面色一沉,道:“忘了什么?” “七巧追魂”那飞虹哈哈一笑,道: “此事乃战兄所创,战兄自然赞成,莫大哥兄弟亦是早已赞成,向帮主此刻亦无反对之意,至于小弟么!自然更无话说,只是——” 他故意一顿话声,目光微扫,只见“神手”战飞面上,果然露出焦急而发愕的神色,像是在急于等待着自己的下文,不禁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站在旁边的裴珏,接着笑道: “只是战兄却忘了问问人家自己,是否也赞成此事呢?” 此话一出,不仅“神手”战飞为之一怔,吴鸣世也不禁呆了一呆,忖道: “我与这裴兄虽仅是一日之交,但却已看出他是个磊落男儿,若是让他在这种情况下答应此事,他是万万不会肯的。” 此事一成,他由一个没没无闻的少年,陡然变为江南绿林道的总瓢把子,自是平步青云,但心念数转,目光一抬,只见那“金鸡”向一啼面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来,莫氏兄弟仍然是面目冷漠,无动于衷,只有战飞却已焦急问道: “吴兄,贵友裴兄画得一笔丹青,想必识得字吧?可否以笔代口,问他一问?” 吴鸣世心念已定,笑道: “这个倒无须如此,只要小可一问便知。”伸手一拍裴珏的肩头,裴珏陡然一惊,方从那混合着悲伤和甜密的往事中醒来,只见自己身前,围绕着那些他根本不知道来意的人,而自己那顷刻便成相知的朋友,正在指手画脚地向自己比着手势。 他根本不了解这些手势的意思,只见这少年忽而屈起手指,忽而摊开手掌,忽而两手互搭,忽又作出抱拳作揖的姿势。心中不觉大为奇怪,一转目一望,只见每个人都在凝目望着自己。 吴鸣世见了他一脸茫然的神色,心中不禁好笑,其实这些手势的意思,他自己也根本不知道,只是他天性偏激,正是至情至性之人,知道裴珏久遭欺凌,便希望裴珏大大地扬眉吐气一番,极愿裴珏能做那江南绿林道的总瓢把子,是以此刻他便胡乱做些手势,只要裴珏一点头,此事便可成功。 他手势越比越多,裴珏也就越来越怔,忽然看到他一指大厅,又一指地上的布袋,便在心中暗忖:“是否问我要不要在这里煮些东西吃?”转目一望,便摇了摇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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