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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骤雨洗铁剑(5)


  盛大娘愕了一愕,笑道:“好侄女,回房休息去罢。”她实在也未想到冷青霜会如此顺从地吞下丸药,是以心中又喜又愣。

  冷一枫满面怜惜伤痛的神色,望着他女儿转过身子,突听司徒笑大笑道:“侄女,你且慢走一步。”

  冷青霜头也不回,道:“什么事?”

  司徒笑道:“侄女你若要回房,你将手心里的那两粒‘千金化胎丸’留下来,免得糟蹋了。”

  冷青霜颜色大变,道:“大叔,你……你说什么?”

  司徒笑纵声笑道:“大叔我的耳力虽不灵,眼力却还不差的。侄女你那偷天换日的手法,怎能瞒得了我?”

  笑声之中,冷青霜突然纵身一掠,转到屏风后,反掌击倒了屏风,身子自偏门中飞身而出。原来她方才仰面吞下药丸时,其实只不过喝了口茶而已,早巳将那两粒化胎丸留在掌心,哪知被司徒笑看出来了。

  盛大娘一顿铁杖,冷笑道:“冷一枫,看看你生的好女儿!”只听当的一声,地上方砖已被铁杖击碎。

  冷一枫面上变颜变色,讷讷道:“她……她走不了的……”

  司徒笑微微笑道:“冷兄最好去看上一看,只怕不但大千金已走得不知去向,二千金也早已去了哩!”

  冷一枫道:“何以见得?”

  司徒笑道:“一看便知。”

  语声未了,冷一枫已引臂穿出了厅房。

  盛大娘变色道:“司徒大弟,难道青萍也和大旗门下有什么关系不成么?这岂非令人难信?”

  司徒笑道:“虽然难信,事实看来却是如此。”

  盛大娘道:“青萍一向温柔,足迹终年不出寒枫堡,怎会与大旗门下有关?只怕你猜错了。”

  司徒笑道:“就因为她足迹从未踏出过塞枫堡,没有见到过武林中的少年子弟,是以一看到大旗门徒,便情难自禁了。”

  “紫心剑客”盛存孝面色又是一变,头垂得更低。

  盛大娘冷“哼”一声,道:“我若有这样的女儿,早就打杀了,免得留在世上丢人现眼。”

  盛存孝垂首道:“青萍妹子只怕不会的。”

  盛大娘怒道:“不会的?孝儿,我早已知道你对她有了意思,但……哼哼!人家却看不上你!”

  盛存孝突地转过头去,只见一条人影自厅外飞身而人,口中连连怒喝道:“气死老夫了!”正是冷一枫。

  司徒笑微微一笑,道:“小弟可是猜得不错?”

  冷一枫身子不住颤抖,道:“走了……走了……”

  盛存孝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问道:“青萍妹子也走了么?”

  冷一枫黯然长叹道:“她也走了……”

  ******

  此时冷青萍确是已在寒枫堡十里以外。她虽然终年藏在深闺里,但在她那及笄少女的芳心中,更深藏着一份对外面十丈红尘、万里江湖的思慕。她时时刻刻都在幻想着自己,正纵骑驰骋在烟波缥渺的柳堤上,或是莽莽苍苍的草原中,还有一个英挺俊朗的少年骑士陪在她身边。

  昨夜,她听得有个大胆的少年,敢夜闯十年来一直平静无波的寒枫堡,便再也无法控制她那少女的好奇,于是她偷偷地溜出了深闺,去到夜雨的树林。

  她正想偷窥一下那大胆少年的身手,却在朦胧的雨丝中,赫然发现了一个黑衣少年的身影。两人目光凝注了半晌,她只觉心里的幻想已变成了真实,只因这黑衣少年明锐的目光,挺秀的面容,坚毅的轮廓,和那一种飒爽的风姿,正是她梦魂中所思盼的人,一时之间,她只觉自己竟变得痴了。

  那黑衣少年正是铁中棠。

  他在夜雨凄迷中突地发现了一个神情迷茫的少女,看到她那痴迷的目光,心中也不禁顿时生出一种异样的滋味。但是他仍没有忘记云铮的安危,突然纵身一跃,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冷青萍只觉一股热力自腕间直达心底,使得她心底都起了一阵颤抖。她忘记了反抗,顺从地回答:“我叫冷青萍。”

  铁中棠面色微微一变,厉声道:“冷一枫是你什么人?”

  冷青萍仍然痴迷地望着他的眼睛,道:“是我爹爹。”

  铁中棠心念一转,立刻将她点了穴道,于是她就变作了铁中棠的人质,但是她对铁中棠仍然一无怨恨。

  这就是她传奇式的感情,传奇式的遭遇。也只有她这种久藏深闺的少女,才会有这种突来的奇遇,突发的感情。

  她听了司徒笑的计谋,心里只有一种心思——救出她梦魂中时时思念的少年骑士。她不顾一切,溜出了寒枫堡,牵出了两匹寒枫堡的守夜犬。雨已微,雨丝如雾,她牵着两匹猛犬,奔行在狂野中,风寒与水寒,已使得她娇弱的身子起了一阵阵可怜的颤抖。

  猛犬在雨中低低咆哮着,它们似乎已捕捉到一种特异的气味,正是沿着云铮与铁中棠方才奔过的蹄印前行。凶恶的猛犬,与娇弱的美女,在雨丝中形成了一种特异的图画,低低的咆哮,与轻微的喘息,更在雨声中混合成一种特异的声音,一声声叩动着人心。

  地势更见荒僻,深深入了山坳,群山浓林掩蔽中,前面仿佛露出了一角屋檐,猛犬到了这里,吼声更急。

  冷青萍转目四望,阻止了猛犬的吼声。她猜到那一角飞檐下便可能就是铁血大旗神秘的藏身处。

  于是她便隐起了猛犬,向那一角飞檐掠去。

  两山合抱,扼住了那一角飞檐,地形当真是险恶已极。她虽是报警而来,但心中仍有一份深深的恐惧,是以她不顾地上的污泥,在乱草间伏身而行。只见前面一幢颓毁了的庙宇,矗立在一片危岩上,山风起处,这庙宇檐脊齐飞,仿佛真的要乘风而去。

  风声雨声,使得她隐藏行迹较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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