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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武当之行(10)


  四野虫声啾然,松涛被山风吹得簌然发出一种呜咽般的声音,一阵风吹来,夏芸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心里觉得有些害怕。

  好容易,逃到山下,经过这一番勉强的奔驰,胸口疼得更是难受,夜露沾到衣上,她觉得有些冷,腹中空空,又觉得有些饿。

  但是此地荒野寂然,哪里找得到任何一种她所需要的东西?她只得又勉强地挣扎着朝前面走,希望能找到一个山脚下住的好心人家。

  头也开始一阵阵地晕起来,她几乎再也支持不住。

  猛一抬头,忽然看到前面居然有灯光,这一丝新生的希望,立刻使她增加不少力气,居然施展开轻功,朝前面掠去。

  远远地就听到那间有灯光的小屋里,发出一阵阵推动石磨的声音,原来那是间山路边的豆浆店,专门做清晨上山的香客的生意的。

  又饥又寒又渴的夏芸,想到滚热的豆浆被喝进嘴里的那种舒适的感觉,精神更是大振,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磨豆浆的是一个睡眼惺忪的老头子,白发蟠然,身体虽然还很硬朗,但是再也掩饰不住岁月的消失所带给他的苍老了。

  还有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老太婆,正脚步蹒跚地在帮忙。

  为着生活,这一对本应休养的老年人,仍辛苦地在做着工,忍受着深夜的寒露和清晨的晓风,所求的只是一日的温饱而已,生命中许多美好的事,在他们仅仅只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夏芸心中恻然,悄悄地走了上去,那老头子抬头看到一个头发蓬松、衣履不整的妙龄少女,深夜突然在他面前出现,吓得惊呼了出来。

  夏芸连忙说:“老爷子不要怕,我只是来讨碗豆浆喝的。”

  她温柔的声调语气平静了那老头子的惊惧,他惊疑地望着夏芸。

  老太婆也蹒跚地走了过来,灯光下看到夏芸气喘吁吁,脸色也苍白得可怕,忙道:“姑娘,你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老年人永远有一份慈善的心肠,也许他是在为自己将要逝去的生命,做一首美丽的挽歌吧。

  夏芸编了个并不十分动听的谎言,在这两个好心的老年人家里住了五天,身上所受的伤,经过熊倜真气的治疗,又休养了这么多天,渐渐已完全痊愈了,精神也大为轻松。

  武当山上发生的事她一点儿也不知道。

  熊倜和尚未明两人从这小屋前走过,谁也没有朝里看一眼。

  这就是造化的捉弄人。

  五天之后,夏芸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两个好心的老年人,在囊空如洗,无以为报的情况之下,她解下了颈子上的金链子。

  于是她开始感到一种空前的恐惧,在人们囊空如洗时所发生的那种恐惧的感觉,有时几乎和“死”一样强烈。

  夏芸一面走,一面盘算她该走的方向。

  忽然,远处有蹄声传来,她远远看到过来的两匹马。

  那两匹马走得很慢.又走近了一点,夏芸看到马上坐的是一男一女,身上穿得花团锦绣。

  马上那女的一路指点着向那男的说笑,不时还伸出手去搭那男的肩头,显得甚是亲热。

  夏芸见了不禁一阵心酸,想起自己和熊倜马上邀游,并肩驰骋的情况,历历如在眼前,但是此刻自己却是孤伶伶的。

  她在路中央踽踽独行,马上的一男一女,都用奇怪的目光望着她。

  她低着头,等到那两匹马慢慢走到自己身侧,突地双手疾伸,在那两匹马身上点了两下。

  那两匹马一声长嘶,人立起来,动也不动。

  可是马上的两人,仍然端坐在马鞍上,像是钉在上面,神色虽然微微露出惊愕的表情,但仍是从容的,仿佛夏芸这种中原武林罕见的制马手法,并未引起他们太大的惊异。

  若然夏芸稍为更具有一些江湖上的历练,她立刻便可以知道此两人必非常人,须知以孤峰一剑那样的声名地位,尚且对她的制马手法大表惊异,那么这两人岂非又比孤峰一剑高了一筹。

  马上的男女微一错愕之后,相视一笑,似乎觉得很有趣。

  那女的笑得又俏又娇,夏芸暗忖:“这女的好美。”自顾自己褴褛的外表,不禁有些自卑的感觉,她向来自许美貌,这种感觉在她心中,尚是第一次发生,当然,她衣衫的不整,也是使她生出这种对她而言是新奇的感觉的主要原因。

  她微一迟疑,猛想起她拦住他们的目的,是想抢劫他们,脸不觉有些红,想说出自己的目的,想来想去,却不知道该如何搭词。

  马上的男女以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她,这眼光中包括着的大多是嘲弄的意味,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这种意味已很明显地表露了出来。

  于是素性骄傲的夏芸,开始生气,而生气又使她忘记了自己对人家的存心是极端不正的,竟然毫不考虑地说出了自己的企图。

  “你们——”她瞬即想起了另两个更适于此时情况的字句,立刻改口道:“朋友——”但是下面的话她依然不知该怎么说。

  心一横,她索性开门见山,道:“把身上的银子分一半出来,姑娘要用。”

  马上的男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男的目中嘲弄的意味,变得更浓了些,忍住笑道:“大王——”

  “大王”这两个字一出口,旁边那女子笑得如百合初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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