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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吉日良辰(2)


  临沂城中,边府门前,车水马龙,冠盖云集,大江南北,黄河两岸,来自南七北六十三省成名立万的英雄豪客,不但早已将边府以内的正厅、偏厅,甚至花厅一齐坐满,就连厅前的回廊、庭院,亦都摆满酒筵。但见宅内宅外,悬红挂绿,张灯结彩,喜气洋溢。薄暮时分,数十串百子南鞭,一起点燃,更使这平日颇为清冷的大街,平添了不知几许繁华之意。

  鞭竹之声响过,华灯如海,霎时齐明,“万胜金刀”边傲天华服高冠,端坐堂前,不时发出洪亮豪迈的朗笑之声,竟似比自己嫁女儿娶媳妇还要高兴三分。此刻交拜天地已过,新娘已入洞房,新郎柳鹤亭满身吉服,满面春风,满口诺诺,周旋在这些虽是专程而来,为他道喜,但却俱都与他素不相识的宾客之间,那“妙语如珠”的梅三思,在旁为他一一引见,自然不时引起阵阵哄堂大笑。

  “荆楚三鞭”兄弟三人,一齐坐在正厅东首的一席上,“银鞭”白振又已有了几分酒意,只是在这满堂武林成名豪客之间,举止仍不敢十分失态。

  华堂明烛,酒筵半酣,柳鹤亭转回堂前正席,边傲天一手捋髯,一手持杯,面向柳鹤亭朗声大笑道:“柳贤侄,你喜期良辰,老夫但有两句吉言相赠。”

  梅三思哈哈笑道:“师父这两句话,不说我也知道。”

  边傲天含笑道:“你且说来听听。”

  梅三思目光得意地四顾一眼,丈笑朗声道:“少打老婆,多生贵子。”

  这八个字一说出来,当真是说得声震屋瓦,满堂贺客,再次哄堂大笑起来。

  边傲天沉声叱道:“这是什么话!”自己却也忍俊不禁,失声而笑。

  于是华堂明烛,人影幢幢之间,便洋溢起一片欢乐的笑声,柳鹤亭垂首而立,亦不知该笑抑或是不该笑。

  哪知刹那之间,欢乐的笑声竟然渐沉、渐消、渐寂,四下一片静寂中,忽然回廊内,缓缓走进一个人来,缓缓走人正厅,“银鞭”白振举起酒杯,嘿嘿强笑两声,但一接触到此人两道冰冷森寒的目光,却再也笑不出来。

  辉煌的灯光下,只见此人身量颀长,步履坚定,一身长衫,洁白如雪,面上却戴着一具狮鼻獠牙、狰狞丑恶的青铜假面。

  一片静寂之中,他一步一步,缓缓走入正厅,冰冷的目光,闪电般四下扫动,似乎要看穿每一个人心中所想的事。

  满堂群豪,虽然大多是初次见到此人之面,但有关此人的种种传说事迹,近日却早已传遍武林,此刻人人心中不禁俱都为之惴惴不安,不知他今日来到此间,究竟是何来意?有何打算?

  “万胜金刀”边傲天突地朗声大笑起来,这笑声立时便有如利剪断布,快刀斩麻,将四下难堪的寂静,一齐划破。只听边傲天朗声笑道:“又有嘉客光临,更教蓬荜生辉。”离座而出,大步向这雪衣铜面人迎去!

  哪知这雪衣人目光冰凉,缓缓而行,竞似根本没有听到他的笑语,也根本没有向他望一眼。

  柳鹤亭剑眉微剔,足跟半旋,轻轻一个箭步,身形有如行云流水般抢在边傲天之前,缓步而行,目光抬处,只见雪衣人两道冰冷的目光,也正在瞬也不瞬地望着自己。

  两人目光相对凝视,彼此的身形,却愈走愈近,边傲天笑声越来越低,终于连声音都笑不出来,只剩下面上一丝僵硬的笑容。

  只见雪衣人脚步突地一顿,左手拿起桌上酒壶,右手拿起壶边酒盏,自斟自饮,仰首连干三杯,然后放下杯盏,缓缓道:“恭喜恭喜……”

  这四宇说得和缓低沉,与他乎日说话的声音语气,俱都大不相同,柳鹤亭亦自料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不禁为之一愕,他身后的边傲天忽又朗声说道:“阁下远道而来,快请坐下喝上三杯--”

  雪衣人冷哼一声,掉首而行,将边傲天僵在那里,作声不得。柳鹤亭目光闪动,方待出言,哪知厅角突地又传来一阵狂笑之声,雪衣人听了狂笑之声,脚步便又一顿。

  只见厅角脚步踉跄地走出一个身量颀长的白衣少年,由上至下,由下至上仔仔细细地瞧了雪衣人几眼,缓缓说道:“你是到此来贺喜的么?怎地一来就要走了,你怎地要在头上戴个假面,难道是见不得人么?”

  雪衣人垂手木立,不言不动,边傲天干咳一声,强笑着道:“白二侠醉了!”转目向梅三思递了个眼色,道:“快将白二侠扶到里面歇歇。”

  梅三思口中应了一声,但却笔直地走到雪衣人身前,大声道:“你头上戴着这玩意儿,不觉得难受么?”

  雪衣人身形仍然不动,目光缓缓一扫,口中一字一字地说道:“出去!”

  梅三思呆了一呆,道:“哪里去?”

  雪衣人冷哼一声,逼人的目光,不住在梅三思及那白衣少年面上扫动,却再也不说一个字出来!

  满厅宾客中,武功较高,酒意较浓的,见了这雪衣人这般神态,已忍不住勃然变色,边傲天高举双臂,朗声道:“今日吉期良辰,请各位千万看在边某面上,多喝喜酒,少惹闲事。”

  已有几分酒意的“银鞭”白振,藉酒装疯,伸手指着雪衣人狂笑数声,还未答话,边傲天又已抢口说道:“阁下既是柳贤侄的朋友,又好意前来贺喜,也望阁下凡事--”

  雪衣人再次冷哼一声,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你们若不愿出去,在这里死也是一样。”这两句话涪声之森寒,语意之冷削,竟使这张灯结彩的华堂之上,平空压下一层寒意。

  梅三思呆了一呆,伸手一指自己鼻端,讷讷说道:“要我们死?”侧目望了满身白衣的“银鞭”白振一眼,突地仰天长笑起来:“要我们死,喂,你倒说说看,为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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