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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情深似海(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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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听到一种声音——这声音却是从他心里发出来的! “让你的仇人全都死尽死绝,否则你也不要回来见我!” 他仿佛又已回到了那间屋子。 那屋子里没有别的颜色,只有黑! 他本来就是在黑暗中长大的,他的生命中就只有仇恨! 血是红的,雪也是红的! 现在白家的人血已流尽,现在已到了仇人们流血的时候! 两旁的窗口中,有人在惊呼,有人在流泪,有人在呕吐。 白麻衣已被染成红的。 冲上来的人,立刻就倒了下去! “这柄刀本不属于人间,这是一柄来自地狱中的魔刀!” 这柄刀带给人的,本就只有死与不幸! 刀光过处,立刻就有一连串血肉飞溅出来! 也不知是谁在大喝:“退下去!全都退下去!留下一条命,以后再复仇!” 怒吼、惊喝、惨呼,刀砍在血肉之上,砍在骨头之上…… 突然间,所有的声音全都停止。 除了傅红雪外,他周围已没有一个站着的人。 阴森森的太阳,已没入乌云后,连风都已停止。 开着的窗子,大多数都已紧紧关起,没有关的窗子,只因为有人伏在窗台上流泪、呕吐。 长街上的青石板,已被染红。 刀也已被染红。 傅红雪站在血泊中,动也不动。 郭威的尸体就在他的脚下,那孩子的尸体也在他脚下。 血还在流,流入青石板的隙缝里,流到他的脚下,染红了他的脚。 傅红雪似已完全麻木。他已不能动,也不想动。 突然之间,一声霹雳自乌云中震下,闪电照亮了大地。 傅红雪仿佛也已被这一声霹雳惊醒。他茫然四顾一眼,看了看脚下的尸身,又看了看手里的刀。 他的心在收缩,胃也在收缩。 然后他突然拔起那孩子咽喉的刀,转过身,飞奔了出去。 又一声霹雳,暴雨倾盆而落,苍天仿佛也不忍再看地上的这些血腥,特地下这一场暴雨,将血腥冲干净。 只可惜人心里的血腥和仇恨,却是再大的雨也冲不走的。 傅红雪狂奔在暴雨中。 他从来也没有这么样奔跑过,他奔跑的姿态比走路更奇特。 暴雨也已将他身上的血冲干净了。可是这一场血战所留下的惨痛回忆,却将永远留在他心里。 他杀的人,有很多都是不该杀。他自己也知道——现在他的头脑也已被暴雨冲得很清醒。 但当时他却绝没有选择的余地! 为什么?只为了这柄刀,这柄他刚从那孩子咽喉上拔下来的短刀! 那孩子若不死,这一场血战并不是绝对不可以避免的。 傅红雪心里也像是有柄刀。 叶开!叶开为什么要引起这场血战? 前面有个小小的客栈,傅红雪冲进去,要了间屋子,紧紧地关上了门。 然后他就立刻开始呕吐,不停地呕吐。 他呕吐的时候,身子突然痉挛,突然抽紧,他倒下去的时候,身子已缩成一团。 他就倒在自己吐出来的苦水上,身子还在不停地抽缩痉挛…… 他已完全没有知觉。也许这时他反而比较幸福些——没有知觉,岂非也没有痛苦? 雨下得更大,小而闷的屋子,越来越暗,渐渐已没有别的颜色。 只有黑!黑暗中,窗子忽然开了,一条黑影幽灵般出现在窗外。 一声霹雳,一道闪电。 闪电照亮了这个人的脸。 这个人的脸上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倒在地上的傅红雪,谁也分辨不出,这种表情是悲愤,是仇恨?是愉快,还是痛苦?…… 傅红雪清醒的时候,人已在床上,床上的被褥干燥而柔软。 灯已燃起。灯光将一个人的影子照在墙上,灯光昏暗,影子却是黑的。 屋子里还有个人!是谁? 这人就坐在灯后面,仿佛在沉思。傅红雪的头抬起了一点,就看到了她的脸,一张疲倦、憔悴、充满了忧郁和痛苦,但却又十分美丽的脸。 傅红雪的心又抽紧;他又看见了翠浓。 翠浓也看见了他。她苍白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柔声道:“你醒了!” 傅红雪不能动,不能说话,他整个人都似已完全僵硬。 她怎么会忽然来了?为什么偏偏是她来?为什么偏偏要在这种时候来? 翠浓道:“你应该再多睡一会儿的,我已叫人替你熬了粥。”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那么关切,就像他们以前在一起时。难道她已忘记了过去那些痛苦的事? 傅红雪却忘不了。他突然跳起来,指着门大叫:“滚!滚出去!” 翠浓的神色还是很平静,轻轻道:“我不滚,也不出去。” 傅红雪嘶声道:“是谁叫你来的?” 翠浓道:“是我自己来的。” 傅红雪道:“你为什么要来?” 翠浓:“因为我知道你病了。” 傅红雪的身子突又发抖,道:“我的事跟你完全没有关系,也用不着你管。” 翠浓道:“你的事跟我有关系,我一定要管的。” 她的回答温柔而坚决。 傅红雪喘息着,道:“但我现在已不认得你,我根本就不认得你!” 翠浓柔声道:“你认得我的,我也认得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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