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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健马长嘶(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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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根筋络和血管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等公孙断的笑声一停,他就一字字地道:“拔你的刀!” 只有四个字,他说得很轻,轻得就像是呼吸。 一种魔鬼的呼吸。 他也说得很慢,慢得就像是来自地狱的诅咒。 公孙断的人似也僵硬,但眸子里却突然有火焰燃烧起来。 他盯着傅红雪,道:“你在说什么?” 傅红雪道:“拔你的刀。” 烈日。 烈日上黄沙飞卷,草色如金。 大地虽然是辉煌而灿烂的,但却又带着种残暴霸道的杀机。 在这里,生命虽然不停地滋长,却又随时都可能被毁灭。 在这里,万事万物都是残暴刚烈的,绝没有丝毫柔情。 公孙断的手已握着刀柄。 弯刀,银柄。 冰凉的银刀;现在也已变得烙铁般灼热。 他掌心在流着汗,额上也在流着汗,他整个人都似已将在烈日下燃烧。 “拔你的刀!” 他血液里的酒,就像是火焰般在流动着。 实在太热。 热得令人无法忍受。 傅红雪冷冷地站在对面,却像是一块从不溶化的寒冰。 一块透明的冰。 这无情的酷日,对他竟像是全无影响。 他无论站在哪里,都像是站在远山之巅的冰雪中。 公孙断不安地喘息着,甚至连他自己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喘息声。 一只大蜥蜴,慢慢地从砂石爬出来,从他脚下爬过去。 “拔你的刀!” 大旗在远方飞卷,风中不时传来马嘶声。 “拔你的刀!” 汗珠流过他的眼角,流人他钢针般的虬髯里,湿透了的衣衫紧贴背脊。 傅红雪难道从不流汗的? 他的手,还是以同样的姿势握着刀鞘。 公孙断突然大吼一声,拔刀!挥刀! 刀光如银虹掣电。 刀光是圆的。 圆弧般的刀光,急斩傅红雪的左颈后的大血管。 傅红雪没有闪避,也没招架。 他突然冲过来。 他左手的刀鞘,突然格住了弯刀。 他的刀也已拔出。 “噗”的一声,没有人能形容出这是什么声音。 甚至连公孙断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 他没有感觉到痛苦,只觉得胃部突然收缩,似将呕吐。 他低下头,就看到了自己肚子上的刀柄。 漆黑的刀柄。 刀已完全刺入他肚子里,只剩下刀柄。 然后他就觉得全身力量突然奇迹般消失,再也无法支持下去。 他看着这刀柄,慢慢地倒下。 只看见刀柄。 他至死还是没有看见傅红雪的刀。 黄沙,碧血。 公孙断倒卧在血泊。 他的生命已结束,他的灾难和不幸也已结束。 但别人的灾难却刚开始。 正午,酷热。 无论在多么酷热的天气中,血一流出来,还是很快就会凝结。 汗却永不凝结。 云在天不停地擦汗,一面擦汗,一面喝水,他显然是个不惯吃苦的人。 花满天却远比他能忍耐。 一匹马在烈日下慢慢地踱入马场。 马背上伏着一个人。 一条蜥蜴,正在舐着他的血。 他的血已凝结。 一柄闪亮的弯刀,斜插在他腰带上,烈日照着他满头乱发。 他已不再流汗。 突然间,一声响雷击下,暴雨倾盆而落。 万马堂中已阴暗了下来,檐前的雨丝密如珠帘。 花满天和云在天的脸色正和这天色同样阴暗。 两条全身被淋得湿透了的大汉,抬着公孙断的尸身走进来,放在长桌上。 然后他们就悄悄地退了下去。 他们不敢看马空群的脸。 他静静地站在屏风后的阴影里,只有在闪电亮起时,才能看到他的脸。 但却没有人敢去看。 他慢慢地坐下来,坐在长桌前,用力握住了公孙断的手。 手粗糙、冰冷、僵硬。 他没有流泪,但面上的表情却远比流泪更悲惨。 公孙断眼珠凸起,眼睛里仿佛还带着临死前的痛苦和恐惧。 他这一生,几乎永远都是在痛苦和恐惧中活着的,所以他永远暴躁不安。 只可惜别人只能看见他愤怒刚烈的外表,却看不到他的心。 雨已小了些,但天色却更阴暗。 马空群忽然道:“这个人是我的兄弟,只有他是我的兄弟。” 他也不知是在喃喃自语,还是在对花满天和云在天说话。 他接着又道:“若没有他的话,我也绝不能活到现在。” 云在天终于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黯然道:“我们都知道他是个好人。” 马空群道:“他的确是个好人,没有人比他更忠实,没有人比他更勇敢,可是他自己这一生中,却从未有过一天好日子。” 云在天只有听着,只有叹息。 马空群声音已哽咽,道:“他本不该死的,但现在却已死了。” 云在天恨恨道:“一定是傅红雪杀了他。” 马空群咬着牙,点了点头,道:“我对不起他,我本该听他的话,先将那些人杀了的。” 云在天道:“现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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