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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队长脸上的红转成了白,一声:“你——”一跺脚,带着他的人走了。

  杨队长人不见了,马六姐马上变了个人,浓眉瞪眼,杀气腾腾,猛一拍桌子,骂道:“我操你八辈儿,姓杨的,你敢惹你祖奶奶!”

  大茶壶上前一步低声道:“大姐,已经够兔崽子受的了,何必生这么大气!”

  马六姐吸一口气,平松了一下自己,缓缓说道:“左盼右盼的,今儿个总算盼来个适当的,你去给我打点打点去,把那败家子儿给我留下。”

  大茶壶一征:“大姐,您是说那个金少爷?”

  “不是他是谁!”

  “他合适?”

  “他最合适不过了,他家开的是钱庄,来往的全是贪官污吏,也是拿贪官污吏的脏钱去放利息,不在他身上敲一笔,在谁身上敲去?”

  大茶壶迟疑了一下:“大姐,这号子恐怕扎手。”

  “别这么没出息,瞧那愣小子摆倒几个窝囊废就吓倒了,那几个窝囊废是纸糊的,经不起一吹,就算那愣小子真有两手儿,也不过只他一个,难道你们连一个也对付不下,别给我站在这儿了,快去吧。”

  “是!”

  大茶壶恭应一声,哈个腰走了。

  马六姐又拍了桌子:“兔崽子!”

  美姑娘的屋里!

  里头是两间卧室,垂着棉布帘儿,外头是间小客厅,很雅致、很讲究的小客厅。

  朱红色的桌椅,配以大红缎子的垫子,这一部分尽是耀眼的红。

  桌上一只雪白的细瓷花瓶,瓶里插着几枝梅花,刚吐蕊,清香深动。

  靠里,墙上挂着几幅画儿,竟都是名家的手迹!

  就照这种布置,这种摆设,甚至这种调和的颜色,就已衬托出这位美姑娘不是一般的俗脂庸粉。

  难怪金少爷一进门就摆头长叹:“我可以说是阅人甚多了,像姑娘这个样儿的,可却是头一回见着。”

  “您这是褒呢?还是贬?”

  美姑娘含笑凝睇,轻轻地问。

  “褒,又何止是褒,简直不虚此行,不虚此走。”

  “您这就是损我了。”

  “天地良心。”

  “金少爷,这种地方,是不讲良心的!”

  金少爷哈哈大笑。

  姑娘自己也笑了。

  两个人落了座,绿衣姑娘献上了茶:“金少爷,您喝茶!”

  金少爷微欠身:“谢谢姑娘。”

  “不敢当,我叫小秋。”

  “噢,小秋姑娘。”

  “四个字多麻烦,省两个字儿不好么?”

  “省哪两个?”

  “您说呢?”

  金少爷又哈哈大笑:“主称绝代,婢岂庸俗!金某我福气不小,造化不小。”

  姑娘开了口:“金少爷,您让人不安。”

  金少爷一点头:“行,对姑娘这样的红粉,不该来世俗这一套,尽管我这些话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我,单名一个刚字,转教。”

  “金,金碧辉。”

  金少爷轻轻一拍桌子:“金碧辉煌,当之无愧。姑娘,你我五百年前是一家。”

  小秋一旁道:“怎知道现在就不是一家?”

  金少爷微一怔:“固所愿也,未敢请耳。”

  金碧辉白了小秋一眼,嗔道:“小秋多嘴,还不快侍候那位去!”

  那位?小伙子虎子正在一旁发愣呢,闻言脸一红,忙道:“少爷,我,我上外头去了。”

  金少爷摆了手:“好、好、好,去、去、去,没出息。”

  虎子忙出去了,是怕谁把他留下。

  小秋噘了小嘴儿:“您看,人家怕我。”

  金碧辉失笑道:“这位兄弟名字叫虎,身手也像虎——”

  金少爷截了道:“可是这儿却碰上伏虎的罗汉了。”

  金碧辉笑了。

  小秋也笑了。

  笑了笑之后,金少爷转了话锋:“听姑娘的口音,来处似乎离天津卫不远。”

  “是不远,”金碧辉含笑道:“只有两百四十里地。”

  金少爷“噢!”地一声道:“原来您是北平,我说嘛,看样子金姑娘家恐怕是北平的老根儿人家了。”

  “也不算老,前清的时候才迁到北平去的。”

  “那恐怕也有好几代了。”

  “有了,好几代有了。”

  小秋突然插嘴问道:“金少爷您呢?”

  “我?我们家算得上是天津的老根儿人家了,到我父亲这一代,足足有十几代了,不过以往都是读书人,到了我父亲这一代才做了生意,沾上了个铜臭味儿,还好,不管怎么说,我父亲这一代还说得出去,要是等到了我这一代——”

  金少爷摆摆头接着说:“最好别有人问我。”

  “您客气。”金碧辉说。

  “客气!”金少爷道:“等到了我这一代,金家恐怕就要让我败光了。”

  小秋忽地“噗哧”一笑。

  “你笑什么,小秋?”金少爷间。

  “没什么!”小秋忙忍住了笑。

  “不行,你得说,你一定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

  “没什么,您何必一定要问?”

  “我这个人就是这么个脾气,我非要听听不可!”

  小秋犹豫了一下,道:“等将来有人问起您来,您可以说您老太爷那一代改行做了生意,是挣钱的,至于您嘛,您是花您老太爷挣来的钱的。”

  金碧辉一怔忙道:“没规矩,胡说八道。”

  金少爷却没在意,不但没在意,反而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妙,妙,真是‘庙’后头有个洞,妙(庙)透了,行,将来有人问起我来,我就这么说。”

  金碧辉忙道:“小秋没规矩,您不怪她怎么还跟着她——”

  “谁说小秋没规矩,”金少爷道:“我却觉得小秋是个难得的趣人儿,姑娘你不是世俗中人,拘这些世俗中的规矩干什么?”

  “好,您惯坏她吧,”金碧辉瞟了小秋一眼道:“往后她就更不得了了。”

  “您可别这么说,”小秋说:“我说这话还看人儿呢,金少爷不是一般俗客,人家懂风趣,要是换个别人儿,请我说,我还懒得说呢!”

  “听,”金碧辉道:“她倒有理了。”

  “有理、有理、真有理,”金少爷拍着桌子笑着说,似乎简直就击节叹赏。

  开盘子归竟是开盘子,也就是来坐坐,不能老赖着不走,不能老缠着人不放,金少爷是个老行家了,自然不会不懂这规矩,坐了个把钟头以后,站起身来走了。

  金碧辉带着小秋,双双送到了屋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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