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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南宫毅拊掌大笑说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判得好。判得好。”

  转向百里相微笑又道:“这第五阵我占先了。”

  语落,举掌虚空遥拍,两坛美酒其中之一泥封尽碎,然后张口一吸,浓香四溢,一线酒泉飞投口中。

  转瞬间,一坛美酒告罄,南宫毅竟神采依旧,毫无酒意。

  蓦地,他风目一睁,精光如电,右掌微抬,食指直伸,一线酒泉自指端飞出,直投坛内。

  天外神鹰果然功力高绝,这一手凝气吸酒,归本还原,不由口中,改由指端逼回,非有一甲子修为办它不到。

  这虽然也称绝奇妙奇难,但在恨天翁百里相眼中,却是易如反掌吹灰,他自然可以照样施为。

  评语判下,这一阵仍是秋色平分。

  南宫毅神色依旧,百里相脸上有了些不安,另外,还有狰狞怒色。

  七阵已过其五,至今犹是平局,稍时七阵过后,南宫毅若是落败,就要屈居副座,可是法王本来委以的就是副座,说起来,似乎不太丢人。

  反之,倘使他百里相不幸输了,那就要让出正位,改坐副位,这个跟头栽得可就大了,也太以丢人。

  再说,正副座位比起那数十年声名,究竟仍属次要,这七阵,争的是国师宝座何异比声名高下?

  输了,干不干国师还无所谓,大不了一走了之,可是这落败的纪录却永远难以磨灭。

  请问,百里相他如何不急,怎能不气?

  急气归急气,功力归功力,那丝毫勉强不得,技高一着,不怕输,功差半筹,想不输都不行。

  这一阵,该他百里相出题。

  他在两盆秋菊之中,信手摘下一朵黄花,默默地,走出丈外,转身振腕轻抛。

  才一出手,花瓣立脱.一团黄花飞舞,但飞出数尺倏地一合,仍是黄花一朵,分毫不差地落在原来花梗之上,而且断梗之处,密接无痕,恍若天生,依旧似未嫡之前。

  绝、妙、奇、难,心眼手法,俱臻化境,神乎其技。

  尽管法王在座,正殿肃穆,众喇嘛也不禁看得失声大叫,叹为观止。

  百里相却是脸上毫无表情,冷冷看了南宫毅一眼,默然袖手。

  南宫毅蚕眉微皱摇头笑道:“百里老儿,你这不是要我当场出丑么?没办法,只有勉为其难了。”

  走过去,也摘了一朵金菊,和百里相并肩而立,慢吞吞地将那朵金菊花瓣一一摘下,平置掌中,看了又看,突然张口一吹.将片片花瓣与那光秃秃的花蒂吹得凌空乱飞。

  然后他却不慌不忙,出掌虚空微挥,散花应掌而合,也落回原梗之上。

  但就在那朵完整无缺的金菊,落回原梗的刹那间,南宫毅突然耸肩笑道:“百里老儿,这一阵是我输了。”

  举殿方自一怔,百里相已然阴阴接口:“南宫老儿,你放心,胜负虽重,百里相却要保持个光明磊落风度,你这朵菊花,虽然其中有一片花瓣斜而不正,不及我那朵整整齐齐,一如原来,但你凭口吹气比百里相以手送劲为难,所以这一阵仍应为平手。”

  南宫毅不禁暗暗点头,颇感心折,微笑说道:“百里老儿,你我且莫争论,评人自有公正判语,且听听八位大喇嘛怎么说。”

  八位大喇嘛早在百里相发话之际,便已将南宫毅那朵菊花仔细端详,果然发现其中有一片花瓣微微向外斜出,不似百里相那朵与先前一般无二。

  如单凭花朵判胜负,显然南宫毅技差半筹,可是百里相说的也是正理,一阵议论之后,耶多克下了第六阵判语,道:“各有长短巧拙,第六阵如百里大侠之言,应判平局。”

  六阵赛过,双方仍是难分轩轾,那么胜负关键该落在最后这局棋上了。

  这回,该由南宫毅出题,棋虽对弈,谈不上什么题不题,可是他有话说,望着百里相一笑说道:“百里老儿,你我于此道均颇不俗,谁也不愿妄自菲薄,说起来,应该当之大国手而无愧,对么?”

  “那是自然!”百里相毅然点头,道;“不过,少跟我绕圈子,有话快说。”

  显见地,他情绪有点不安,说话也有点不耐烦。

  心情,最影响灵智,思路一闭,便着着紊乱,步步俗拙,下棋最忌讳这一点。

  百里相不是不明利害,似乎是控制不住。

  南宫毅凤目飞闪一丝异采,慢条斯理,淡淡笑道:“你老儿急个怎地?莫非太重胜负?老儿,恨天翁与天外神魔有如世外浮云,能算得什么?你若再如此我便不敢与你在这第七阵中一决雌雄;你赢了还好,万一你不幸因一着之差,全体皆墨,来个羞愤自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南宫毅岂不要负咎无穷……”

  “南宫毅!”百里相神色极为难看,双目暴射寒芒,狰狞凶厉,一声沉喝,说道:“你有完没完,老夫劝你少逞口舌之利,如今鹿死谁手,尚难预卜,究竟你我到头来谁会羞愤自杀,那还很难说……”

  “说得是!”南宫毅哈哈大笑,接道:“与其口舌无谓争,何如盘上决雌雄?百里相,南宫毅最后一句话,你我可要赢得起,输得起。”

  这最后一句话又激得百里相须发微张,目闪凶芒,咬牙狠声说道:“南宫毅,且莫猖狂,你未必能在棋上胜得老夫,也放宽心,只要老夫差你一着棋,老夫就立刻认输就是。”

  “众目睽睽,评判当面,哪怕你不认!”南宫毅轻笑说道:“话已交代完了,如今你且听听我这赛棋之法。”

  微顿话锋,又道:“我适才说过,你我于此道均颇不俗,当知黑白之间,极费神思,棋要逢了敌手,真正对弈起来,恐怕三天三夜也难分出高下,怎好多耽误时光?八位评判也没那么多工夫,故此我想出了个速战速决的办法,咱们各以五十子为限,每落子前之思考不得超出十数,五十子完,就盘上形势优劣判胜负,如何?”

  仅仅五十子已属太少,每落子之前之思考又不得超过十数,岂非更难?

  南宫毅出此刁题,那表示他可以做得到,人家做得到,他百里相何独不能,怎可示弱。

  事实不容他多犹豫,只有爽快点头,一口承诺,道:“南官老儿,使得,你就是再减十子,百里相也愤然奉陪。”

  南宫毅毫不饶人,飞快接口,道:“奉陪是一回事,凭你百里相三字也该有这个胆。不过,胜负那就很难说了。”

  百里相神色刚变,他却转身取过了棋盘,平放地上,盘膝坐于一端,故做未见。

  百里相恨得牙痒痒地,色厉神狞,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冷哼坐下。

  八位严判也走过来坐于一旁,由耶多克负责数数。

  双方布局对应,细运清谋,勾心斗角,各逞机锋,就在这一方棋盘之上,展开一场罕见的剧烈搏斗。

  黑白交落,每一子无不是精辟高招,看得众喇嘛个个惊服,敬佩无以,耶多克有几次竟入了神,忘了数数。

  仅仅五十子数,却费了这两位盖世魔头约半日工夫。

  景后一子落下,南宫毅大笑站起,不等评判,便即向着盘坐未起的百里相说道:“百里老儿,非你棋不如我,实过于紧张,心绪难宁之过也,一着之差,先机尽失,如今若之奈何?只有委屈你坐坐副……”

  座字尚未出口,百里相突扬厉叱:“住口。”

  戟指南宫毅,须发俱张,目毗欲裂,钢牙连挫,狠声说道:“南宫毅,你休要痴人说梦,骄狂得意,老夫岂肯屈居你下。二次出世,满怀雄心,却不料因一时大意,败在你手,令人好恨!

  你若不死,老夫此生绝不再出西昆仑一步。”

  话落,目中凶焰狂喷,狠注南宫毅,一闪出殿,腾空疾射而去。

  众喇嘛大感意外,愕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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