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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坐定,赵玉琴亲自为他倒了一杯凉茶,道:“天怪热的,先喝杯凉茶!”

  严慕飞嘴里称谢答应着,心里却不住地在想眼前这是怎么回事,只听赵玉琴又道:“干什么,不摘下帽子,你不怕热吗?禅房里又没有太阳。”

  严慕飞忙定神收心,“哦!”地一声,伸手摘下那顶宽沿大帽,把它放在身旁地下那长长的行囊上。

  赵玉琴美目凝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含笑问道:“多日不见了,一向好吗?”

  严慕飞忙避开那双目光,道:“谢谢姑娘,托姑娘的福,我尚称粗健,姑娘可好?”

  “我呀,”赵玉琴笑了笑,笑得有点落寞,道:“病是好了,身子嘛也好多了,只是欠了人家的恩无以力报,至今耿耿于怀。”

  严慕飞心头一震,忙道:“姑娘,举手之劳,那也是我辈……”

  “那是你。”赵玉琴截口说道:“我这个人生性刚烈,可是说一句算一句。再说,一个女儿家报恩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呀?”

  严慕飞沉默了,半晌始道:“姑娘远离令尊膝下,难道就是为了这个缘故?”

  赵玉琴微一摇头,道:“不能说完全是,至少绝大部分是,总而言之一句话,是你害苦了我!”

  严慕飞“哦!”地一声,道:“姑娘这话怎讲?”

  赵玉琴道:“你还不明白哟?想想看,你看穿了我什么?”

  严慕飞愕然说道:“我看穿了什么……”

  目光一凝,接着:“姑娘是指我看出姑娘身怀高绝武学……”

  “是啊!”赵玉琴目光含着埋怨地望了严慕飞一眼,道:“就因为你看出了我身怀不算太俗的武学,所以我说你害苦了我!”

  严慕飞眉锋微皱,道:“姑娘,我仍不明白。”

  赵玉琴微嗔道:“你真是……我索性说给你听了吧!我身怀不算太俗的武学的事,让我爹知道了!”

  严慕飞道:“令尊怎么会知道的?”

  赵玉琴道:“你不是说我不该瞒他老人家吗?所以我告诉了他老人家。”

  严慕飞道:“姑娘这么做是对的。”

  “还对呢!”赵玉琴横了他一眼:“自己的女儿会武,而且不算太俗,谁不高兴?结果他老人家得意之余就告诉了解大人。”

  严慕飞“哦!”地一声,道:怎么?令尊把姑娘会武的事,告诉了解大人?”

  赵玉琴道:“可不是吗?解大人听说我会武,当时并没有什么表示,可是等他回京不到几天,锦衣卫陆指挥使突然带了几十位高手,莅临了宛平县……”

  严慕飞又“哦!”地一声道:“姑娘,陆指挥使带着锦衣卫高手去宛平干什么?”

  赵玉琴道:“你听我说呀,他一进门就出示了解大人给我爹的一封信,信里说解大人回京覆旨时就把我会武的事面奏皇上,皇上很高兴,立即认我作干女儿,而且要我这个公主率锦衣卫出来找寻建文……”

  严慕飞诧声说道:“姑娘,有这种事?”

  赵玉琴道:“事实上刚才带你进来的那人,就是锦衣卫里的一名高手,陆指挥使也住在前面一间房里。”

  严慕飞沉默了一下,道:“这么说,是真的了?”

  赵玉琴道:“当然是真的了,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严慕飞抬眼说道:“姑娘是不得不答应?”

  赵玉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那怪你呀,你要是不让我把会武的事瞒着我爹,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这么一来,我为了我爹的前程……”螓首突然一垂,低低接说道:“想想出来也可以找你,所以我就答应了!”

  严慕飞心弦为之一震,忙转话锋道:“那么,姑娘怎会找到了开封?”

  赵玉琴美目深注,末答反问,道:“你好像在躲避什么?”

  严慕飞一惊忙道:“没有,姑娘,我有什么好躲避的?”

  赵玉琴凄然一笑,道:“那要问你自己,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这个人是永远躲不掉的,哪怕是天涯海角,生生世世!”

  严慕飞心头连震,道:“姑娘,你这是何苦?”

  “谁知道?”赵玉琴淡淡说道:“我要知道就好了,也许这是前尘注定的。我的年纪不小了,二十多年来,我从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动过心。”

  娇靥一红,她转了话锋,接着:“这趟我不畏艰险,不辞辛苦,不避风霜,离家那么远跑出来,也是为了找你,谁知道我为了什么,我年纪虽不小,也会武,可是一向娇生惯养,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如今我竟然跑出来了,而且是带着那么多人,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不过这总证明了一点,我也能吃苦,我也能适应环境,跟出身武林的女儿家,没什么两样!”

  严慕飞胸中翻腾,暗暗一阵摇头,道:“姑娘……”

  赵玉琴微一摇头,浅浅笑道:“别说了,你既然有心躲避,那便表示说多了你不爱听。我是个不同世俗、自信颇能称奇的女儿家,有道是:野马不配双鞍,烈女不事二夫。我的主意是打定了,不是任何人,任何事所能改变的,至于你对我,——那随你了。”

  严慕飞没有说话,可是他心里的感受很多,他很激动,也很感动。面对这么一位多情痴心的姑娘,他能说什么?

  赵玉琴微微一笑,又道:“你问我怎么会找到了开封?’

  严慕飞勉强点了点头,道:“是的,姑娘。”

  “姑娘,姑娘。”赵玉琴幽怨地道:“你永远叫我姑娘。好像我没有名儿似的,唉!不说了,随你了,我刚说过,随你了。”

  顿了顿,又接道:“听陆指挥使说,以前有人密报,说在开封发现前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行踪,建文也有可能藏在这儿,所以我由宛平动身后,就直接来了开封。”

  严慕飞道:“我听陆指挥使说过。”

  赵玉琴道:“到了开封之后,我几经打听,才打听出建文跟纪纲在大相国寺里住过,于是我带着他们又到这儿来查问,事实上我没有找错地方,这儿的僧人守口如瓶,虽然只说不知道,可是前两天有个人也到这儿来查问过建文跟纪纲。”

  严慕飞忙道:“姑娘,那个人是……”

  赵玉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严慕飞赧然一笑,道:“叫惯了,一时不好改口。”

  赵玉琴淡淡说道:“什么事都一样,要没个开始就永远不会习惯。”

  严慕飞垂下了目光,道:“姑娘,容我下次改。”

  赵玉琴道:“随你,我不敢勉强,尤其这种事,更勉强不得。反正我是个女儿家,你叫我姑娘并没错,也不会闹什么笑话!”

  严慕飞暗一咬牙,道:“玉琴,别这样,我叫就是!”

  赵玉琴美目中飞闪异采,笑了,有点激动,娇躯竟有点颤抖。她美目凝注,目光中闪漾着泪光。

  “谢谢你,慕飞。”

  如果是假的,这位姑娘可真会做戏!

  如果是发自内心的真情,那……

  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道:“你问那个人,她跟我一样,也是个女儿家,只不过年纪此我大了些,叫什么‘冰心玉女’卫涵英,你听说过吗?”

  何止听说过?

  严慕飞点了点头,道:“我听说过,她在武林中很有名气,也是位罕见的巾帼奇女子!人人称道。”

  赵玉琴“哦!”地一声,道:“是吗?”

  严慕飞道:“玉琴,武林中的人都知道她。”

  赵玉琴嫣然一笑,道:“你知道,女人是最敏感的,我希望你根本没听说过她!”

  严慕飞倏然失笑,笑得有点勉强,道:“我这是实话实说。”

  赵玉琴道:“好了,管他是不是实话实说呢?赵玉琴不是心胸狭窄的醋娘子,再说,对你,我也管不着,凭什么呀,对吗?”

  严慕飞眉锋一皱,道:“玉琴,你这是何苦?”

  赵玉琴浅浅一笑,道:“我说过了,不知道,其实,虽然我跟她只见过几面,但是我清楚,她的确是个女中丈夫,巾帼奇英!”

  严慕飞不愿多谈这个,他道:“玉琴,她来查问……”

  赵玉琴道:“她不知道从哪儿弄得的几句话,就凭着那几句话,她找到了开封,上大相国寺里来!”

  严慕飞道:“玉琴,那是几句什么话?”

  他是知道,抑或是——

  赵玉琴道:“公子故宅,赐号相国,佛门藏龙,梵刹卧虎!”

  严慕飞道:“公子故宅,赐号相国,佛门……玉琴,她就凭这几句话找到了开封大相国寺来了?”

  赵玉琴道:“是的,你想,公子故宅,赐号相国,这指的当然是开封大相国寺,所谓佛门,梵刹也是暗指的这座大相国寺,藏龙,是指建文,卧虎,是指纪纲,这不是很明显的吗?”

  严慕飞沉吟了一下,道:“不错,是很明显,只是,玉琴,你又怎么知道这四句话的呢?”

  赵玉琴道:“很简单,她拿着上面写着这四句话的纸条,来大相国寺向一个老和尚查问,可巧被锦衣卫的两名领班碰见。她匆匆地走了,老和尚没来得及把那张纸条交还她,于是那张纸条就落在了我手里!”

  严慕飞看了她一眼,道:“恐怕那位老和尚的遭遇很惨。”

  赵玉琴道:“事实上没人怎么样他,是他自己畏罪,悬粱自缢了!”

  严慕飞脸色微微一变,道:“是吗,玉琴?”

  赵玉琴道:“我不会骗你,既然是我带他们出来的,我就不会让他们仗官势轻易伤人。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别的和尚!”

  严慕飞道:“何必问,我相信你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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